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残雪东一块西一片儿的,却并没有消融,依然还是一副顽强不屈的样子,多少让人有些讨厌和无奈。春风也没有这么快悄然而至,外面依旧是凌厉的寒风,比前几天更甚,让急着购物的人们加快了脚步。这大概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总得让人们记住冬的寒冷。终究才能在熬过这一段艰难后,明白什么是冷,什么是寒,什么是嚣张跋扈,什么是温情脉脉。
面早就和好,红豆昨天就泡上了,今天做豆沙馅的包子。不是东北粘豆包,就是内蒙的豆沙馅包子。它和肉馅素馅的包子就是孪生兄弟,没有什么特殊的,普普通通的豆沙包。
包豆沙馅包子先要准备豆沙馅,一般人家大概图省事,都会去超市购买。我喜欢自己动手,恨不得自己先种豆子,然后收获了再进行加工。可惜,目前还没有一寸土地,只能买来红豆,煮出来弄碎了,加上红糖,做成豆沙馅。
煮豆燃箕的现象并没有出现,有了天然气,现代生活还是方便了许多。并没有煮够时间,豆子多少还有些坚硬,岳母便大声喊了起来,为了安抚她那颗驿动的心,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把“煮好”的豆子弄碎。洗干净了手,还戴了一副吃烧烤的薄膜手套,正要开始,手还没有沾到豆子,便被岳母呵斥,原来她嫌弃我手脏,要我用勺子背面或者倒蒜的锤头把豆子弄碎。
岳母人非常善良,就是事多,每天都会不停地督促我洗手,无论干什么,都要洗手。更不让我吸烟,尤其是刷锅洗碗,开始我认为是怕我辛苦,后来才明白,她老人家是嫌我洗碗刷锅弄的不干净。其实我是习惯了不讲究的,“我本后山人,偶做前堂客”。尽管有些嫌麻烦,但还是听她老人家的话,都那么大岁数了,没必要违背老人家的意愿。
用什么也可以把红豆弄碎,三八两下,豆沙馅包子出炉,香!有一种童年原始的香味。每次吃到它都能想到,童年吃完豆沙包,总是想着,长大了一定好好吃它一顿,吃得饱饱的,吃它一盆,吃不了就送给朋友。甜!红糖的甜还是小时候那个味道,那时候我认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能痛痛快快吃几个里面红糖很多的豆沙包,那种甜,似乎是未来的渴望已经实现的味道。
小时候我大概是最早学会做到的孩子,所以帮着母亲包包子也算是行家里手。每到过年这几天,父亲母亲都特别忙。母亲的忙我还可以搭把手,父亲的忙我就不行了。父亲下了班,进门把自行车支起来,人都不进屋,整个一个“上炕剪子下炕刀”。所以,每次豆沙包蒸好了,母亲都会用一个碗装两个豆沙包,让我送到父亲跟前,母亲还会嘱咐我说,让父亲趁热吃。
蒸好的豆沙包,父亲如果不在家,我可以先吃第一个。如果父亲在家,第一个尝到豆沙包味道的永远是父亲。母亲夸奖我的同时,还告诉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能抢着吃,一定要让岁数大的老人们先吃。
我拜师的第二年,师娘就因为一场大病从此卧床不起,里里外外都是师父一个人。虽然师父不用上班,但是既要照顾师娘,还要教授我们文武艺,那也是很忙的。有一次过年之前,师父让别人叫我去他家,说是这些徒弟里,就我会包豆沙包,让我去帮忙包豆沙包。
我进屋以后,发现师父早就把豆沙包蒸在了锅里,后面师兄们继续进来,我们什么也没有干,只是等着吃豆沙包。
豆沙包熟了,我要端给另一个屋里的师娘去,被师父拒绝了。只让师兄们帮我把豆沙包接锅,放在盆里,然后放在炕桌上。我们等着师父,谁也没有伸手去拿豆沙包。
后来师父回来,大家一起吃开了,等到大家都吃完了,剩下一个,师父把它递给了我,说我吃得太慢了。其实我吃了两个很大的豆沙包就饱了,手里拿着它,没有动嘴,听着师父跟师兄们说话。
师父宣布了一件事,就是以后不准我们帮他干家务。干家务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怕师父一个人忙不过来。师父说有好吃的再叫我们来家里,没事就不让我们来了,不能让人家说他使唤我们。几个师兄说学徒出来还得给师父效力三年呢,何况都没有出师。师父说那是别人,在他这里决不能出现这些事。只要我们学好就行,别看这些都是小事,但是决不能让街坊邻居戳他的脊梁骨。
师父说完,师兄们都没有吭声,我手捧着豆沙包,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师父的话,我们是必须听的,而师父告诉我们的道理,在日后的成长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无论干什么,无论站在什么位置上,都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无论大事情还是小事情,都要懂得自重。
香甜总是来自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几斤面粉,几斤红豆,几斤红糖,都是普普通通的食材,要的是精心,要的是火候,要的是认真。美食也有大道理。小小的豆沙包,虽然吃起来很香很甜,但是在制作过程中,还是要下一番辛苦的。就跟我们做人一样,总要学会吃苦,学会吞下委屈,等到成熟了,那样才是最香最甜的。
今年的豆沙包尤其好吃,是因为它融合了许多委屈和忙碌,所以味道深远。也许有人认为一个小小的豆沙包,没有很多讲究,只是过年之前的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可我却不是这样认为,记忆里的每一件小事,一直在我人生中起着很大的作用。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也不管世事如何变化,我还是愿意像这香甜可口的豆沙包一样,把苦涩、委屈留给自己,把最美最好吃最勾人心魄的味道留给品尝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