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和你

第十四章 另一个世界

14.08 永恒如日月如星风

从二十一岁大学毕业那年起，林渏每次和俞矅信见面再别离，就像病了一场，像一场感冒，怅然若失，萎靡不振，混沌不堪。每次发病后，虽然不能终生免疫，但也能逐渐缓慢地自愈。可是这一次呢，与俞矅信生死两隔，这致命般的重感冒可以疗愈么？林渏时常在心里对自己发问，而她却永远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知道自己在努力，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责任以及身体状况都不允许自己沉溺在这场“感冒”中，所有爱她的亲友都不会愿意看着她沉沦，而自己深爱的、仰慕的那轮日月、那片璀璨的星辰，那缕沁人的清风更不会希望她从此萎谢凋零。她时刻告诫自己要坚强，要把自己从悲伤的泥潭中拽出来，要克服一切去自我疗愈，要接受活在一个没有俞矅信真人的世界里，要好好地活下去。然而对他的思念却无时无刻不涌上心头，或者说，万事万物都会唤起林渏关于俞矅信的记忆，每时每刻俞矅信都存在于林渏的世界里。只是林渏没有再一直哭下去，只是她规定自己只在特殊的日子才专门去祭奠他，只是她已经习惯了带着与他的联结继续认真地活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俞矅信的世界，还能算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么？或者从他离开的那天起，林渏赖以存活的世界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变成了一个没有以俞矅信的存在做底色的世界。这对于其他人毫无差别，对于林渏却是天壤之别。这个世界里，林渏每天都用自己的心和俞矅信对话，告诉他世界上发生的事情，YQ常态化了，自己也两度中了招，小宝终于如愿考上心仪的大学，自己的一些工作成果得到了肯定，还在业余时间报名培训和考核做了在册的社会志愿者，抽空恢复了阅读，读了好几本大部头的优质作品，比如《雪山大地》《宝水》。

到达这样的状态，林渏用了三年时间。

2021年10月10日

俞同学，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的周年祭，我每天为你读一首诗可好？你会喜欢诗么？以前从来没有和你交流过这个话题。但高中时，你向我安利鸳鸯蝴蝶派和新月派，他们那些人，就喜欢写诗。想必你也读过吧？今天为你读一首席慕蓉的《无言的结局》。希望你喜欢。

2021年10月11日

周年祭倒计时30天。今天为你朗读木心先生的【哪有你这样你】。

2021年10月16日

周年祭倒计时第25天。今天读的是日本近代诗人的诗【在我心灵深处】。我很喜欢这种清丽又浪漫的诗风。你呢，俞同学？

【在我心灵深处】

岛崎藤村日本

翻译罗星典

在我心灵深处，

藏着一个难言的秘密。

如今我成了活的供品，

除了你又有谁知。

假如我是一只鸟，

就在你居室的窗前飞来飞去。

从早到晚不停翅，

把心底的情歌唱给你。

假如我是一只梭，

就听任你白嫩的手指，

把我春日的长相思，

随着柔丝织进布里。

假如我是一片草，

就长在野外为你铺地。

只要能亲吻你的步履，

我甘愿让你踩成泥。

叹息溢我被褥，

忧思浸我枕席。

不待晨鸟惊醒梦魂，

已是泪打床湿。

纵有千言万语，

怎能表我心迹？

只有一颗火热的心，

将一曲琴声寄给你。

2021年10月25日

周年祭倒计时第十六天。今天读的是巴尔蒙特的【为了看太阳，我来到这世上】。我觉得这首诗像是为你写的。这几天嗓子总是哑的，读的效果不太好。俞同学，别笑我。

【为了看太阳，我来到这世上】

巴尔蒙特（俄罗斯）

翻译张冰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蔚蓝色的田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连绵的群山。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大海，

和百花盛开的峡谷。

我与世界签订了和约，

我是世界的真主。

我战胜了冷漠无言的冰川，

我创造了自己的理想。

我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启示，

我时时刻刻都在歌唱。

我的理想来自苦难，

但我因此而受人喜爱。

试问天下谁能与我的歌声媲美？

无人、无人媲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而一旦天光熄灭，

我也仍将歌唱……歌颂太阳

直到人生的最后时光！

2021年11月10日

【周年祭】

尽管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划你的周年祭，但真正到了这一天，我依然不知所措。

一束素色的鲜花摆在书房的案头，用我们专属的茶壶沏上一壶新茶，为你读上几段《金刚经》，还有一段说给你的心里话。

只有这样简单的仪式，你懂吧？

曜信，远远地在那边，你一切都好么？

2022年3月8日

曜信，还记得么，19年前的三八节，突然接到你的电话，意外，紧张，惊喜，激动。七年没有联系，你知道那天接到电话之后的我是怎样的慌乱不知所措。今年的三八节，我度过了无比窘迫的一天。难得出门透口气，却摔坏了手机，在窘迫的状态下走断了腿去修手机，买手机，导数据。在换新手机的时候，我的眼睛死死盯住手机店的小哥，让他一定要把旧手机微信里的文字和声音全都给我导入新手机，我生怕他一不留神，弄丢了你和我的聊天记录，还有那条你唯一发给我的语音。那也是你这一生，留给我唯一的声音记录。我怎么舍得让它被不慎丢失。

2022年4月5日

【清明祭】

让我为你着一袭素衣

让我为你诵完整的《金刚经》

让我再沏上一壶清茶

让我与你慢慢聊聊

2022年11月10日

【两周年祭】

曜信，时间过得这么快，你都走了两年了。今天的我，依然为你素颜素服。

两年了，你好吗？你那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直到今天，我依然不太相信，你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

2023年4月5日

【清明祭】

曜信，你好！

两年半了，你那里的一切可好？是不是没有病痛，远离了苦厄？

你离开的这个世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场折磨了人们三年的YQ还没有停止，但管理已经常态化。人们前仆后继地感染，我也没有逃掉。感染后被各种刀割刮骨的疼痛折磨，持续发热十几天，胸闷气短走不动路，一个月才能勉强出门，两个月状态才恢复了八九成。烧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我梦见了十几年前去过的某个乡下竹林，还梦见过你……

这是祭奠你的第三个清明节。除了鲜花和清茶，让我为你唱一首歌吧。

清明节唱歌，是不是不符常理？但是常理又是什么？我就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怀念你，祭奠你。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你听到了么？这首歌去年有点火，但是估计传唱的人，大多不知道它是一首电影的主题曲，而剧中的女主人公意外失去了她心爱的人。所以，你知道，当我看了那部片子，听到这首歌，是怎样的心情。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可人群里没有你。

2023年11月10日

【三周年祭】

三年了，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离开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了。可是，好像你一直在。俞矅信同学。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停止怀念，没有停止叫你的名字，没有停止在心里与你交谈，所以你就没有真的离开？你就与我同在，你就会不时地来到我的梦里。

今年我看了一部剧，讲的是平行世界，男主从草莓世界回到芝士世界，见到在草莓世界已经去世了的爸爸还在世，他眼圈红了。我也跟着红了眼圈，忍不住再次落泪。

不好意思，俞同学，我已经很久不让自己掉眼泪了。可是，这些都让我想到你。过去一两年我不能接受娱乐，不能看有关感情的题材，今年我分明已经进步了，不是么？偶尔空闲时，我也会拿着平板追剧了。但是每部青春剧里，我都能看到你，连这部平行世界大开脑洞的题材，我都会忍不住去想，我们的世界也存在平行世界么？那么我们共存了四十多年的世界该叫什么名字？叫平常世界可好？在平常世界里你英年早逝，今年正是你在那个世界的三周年祭。而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还在共呼吸，在随时交流，在分享一切美好的事物。这个世界，又叫什么名字呢？叫如如世界好么？在如如世界，你必是永恒永在的，如星辰，如日月，如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