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游不记得自己睡着了。前一刻她还在跟朋友说话,醒来时却独自身在漆黑的病房中,嗅着新鲜花朵与消毒水的气味。在这间病房住了这么久,感觉几乎像家一样,有时候,当家人的希望令她无法负担,这个米色小房间里的寂静能给她一些安慰。在这四面空白的墙中,只要没有其他人在,她就可以不必假装坚强。
病痛让胃口渐渐消失,若不是隔壁有人吃饭,估计就忘了这回事了。她强迫自己依然每天尽量吃点。隔壁的老奶奶似乎没有任何活力而惶然,吃几口还勉强抬起头来看看悠悠,黑黑的圆眼睛充满馄饨一般,小小的身子,食欲是极好。她的桌面有一罐四川辣椒酱就着白米饭,吃得喷喷香的样子。
辣椒酱,已不记得那是何年何月的事情,记忆将美好的往事完美地浓缩起来,如同一笔浓墨重彩,涂抹在已经变得灰白单调的生活画布上。有辣有咸的味道啊!不禁吞了口水,大学宿舍的时光扑面而来。由于禁用电器,大家都是热水泡生面,人人自备调料酱,唯有辣椒酱共用,大家都只吃微微微辣,哈哈哈。一只小铲子伸进去,挖一点红彤彤的,擦在手背上,伸伸舌头轻轻试试,另一只小勺子又伸进去,也挖一点擦在另一只手背上。屋子里立即弥漫开一股辛辣的味道。简简单单,确如此美味佳肴。
零零星星的过往,积了岁月的沉淀,泛着美玉般的光华,清润如一缕甘泉。怀念久远时光里的纯粹情感,明媚笑颜,那些热烈,那些忘情,以及兀自沉浸的小忧伤,而今重温了久违的时光,体会更多的是内心平静及绵长的温暖,恢弘岁月沉着的心情。
悠游厚着脸皮,向隔壁奶奶要了一点点辣椒酱,明艳热烈的颜色恰是悠游想要的生活吧,配着医院饭堂的米饭,一小口慢慢塞进嘴巴,像激越的水龙一样,冲刷着他脑子里的积垢,使他的思路渐渐开阔。久违了……想起小时候,在落日的余晖中,舅舅忙作于自家的一块田里。他用锄头和铲子垒起来一堆土跺子,塞入拾得的枯稻草,点燃,然后蹲坐于一旁休憩。青烟升起的时候,一天的日头也悉数褪去,凉风四溢,夜色微起,浓厚的泥土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草香在空气里跃动。
回顾曾经的缘起沉浮,犹如烟花转眼即逝,如此的绚烂,却又如此的短暂。
好好吃饭吧,咸咸的,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