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之11-9

【原文】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白话】颜渊死了。孔子说：“噫！天亡我啊！天亡我啊！”

【思考之一】孔子说“天丧予”的含义是什么？

颜渊死了，夫子仰天长叹，十分悲痛地说：“唉，老天爷，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短短的一句话，内涵十分丰富，不仅表达了孔子对颜回去世难以抑制的悲痛之情，而且应该还有许多言外之意。最喜爱的弟子去世，心中悲痛是人之常情，可是人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孔子的儿子孔鲤去世，孔子没说过这样的话。周游列国十四年，多次遇到生命考验，危难之时夫子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子畏于匡”，群情激愤的匡人想要他的命时，他非常平静淡定，没有说出这样的话；途经宋国，遭司马桓魋追杀，也只是说“桓魋其若命何”，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陈蔡之厄”，绝粮七日，依然弦歌不绝，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圣人的心境，所悲所乐，绝不同于常人。

一代学宗南宋张栻曰：“谓天之丧己者，以颜渊之死，而卜天意，惧斯道之不传也。”《四书解义》曰：“此一章书是孔子悼道之无传也。孔子上接文王之传，则曰‘天将丧斯文’；下失颜渊之传，则曰‘天丧予’。然则道统之绝续，皆天也。”李炳南老先生说：“孔子尝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又说：‘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来此世间，是由天命以自尧舜至周文的道统，教育人民。在其三千弟子中，颜子最能了解孔子之道，他听孔子与言终日，不违如愚。他在孔子的心中，是道统的继承人，是圣教的辅佐者。颜子一死，孔子遽失辅佐，道统无人继承，天下苍生将如之何。因此，有天亡我的感受，所以发出如此悲痛的叹息。”钱穆先生也说：“天丧予，悼道无传，若天丧己也。”孔子悲痛的是可以传承自己道统心法的颜回死了，先王传下来的道统可能失传了，所以才说出“老天爷要我的命啊”这样的话。

夫子一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达到了内圣的高度，又教化三千弟子，从中培育出心心相印的传人，使道统有托，夫子应当是非常的欢喜和欣慰。谁知到了晚年，颜回早死，寄予重托的传人却走在了自己的前面，倾注自己一生心血的事业一下子没了着落，夫子的内心是极度地伤痛，“噫！天丧予！天丧予！”朱熹《论语集注》：“悼道无传，若天丧己也。”因为夫子生命的意义，就是弘传先王道统，而道统又只有颜回才能完整承接弘传，所以颜回一死，道统没有了传人，夫子一生的努力就白费了，这如同天要丧己一样。

孔子认为自己是有天命的，有责任把“道”留在世间，如今自己年老，需要弟子把道脉继续传承下去，而条件最好、最具弟子相的颜回却去世了。孔子的眼泪不单为颜回而流，悲伤的不仅仅是深厚的师徒情谊，也在为我们后世的每一代人而流。孔子的悲伤不仅仅限于个人的情感，更是关心天下的苍生，这个道统是否可以传承下去。圣人是以天下苍生的福祉为己任的。

孔子的悲伤是与大爱相应的。对每一个人，每一代的人都有深切的关爱，他希望把道脉留下来，让每一代人受益，获得幸福与快乐。颜回去世了，真正“具体而微”的传承人离开了，这很可能影响道脉的圆满传承。后来果然如孔子所料，虽有曾子传《大学》《孝经》，子思传《中庸》，可其他弟子按自己所理解继续传道，于是“儒分为八”，形成了很多流派，后世对儒家文化的精髓与内涵，也只能部分理解，甚至被曲解。

如果孔子还在世，看到儒家文化的现状，怎能会不痛苦？

【思考之二】我们通常什么情况下会说“天丧予”？与圣人的伤痛有何差别？

对比体会一下夫子说的“天丧予！天丧予！”与我们普通凡夫的区别。我们通常是遇到工作生活学习有压力、财产经济损失、家庭不和、婚姻破裂等种种挫折时，就会垂头丧气，怨天尤人，动不动就“老天爷啊，老天爷啊！”甚至很多人因此而轻生。

一般人，热衷的名利地位，追逐的是外物，被外在的诱惑而牵引，甚至不惜把整个身家性命都压上去，当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时，就悲叹“人是命，天注定”，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最后一跳了之。或者怀着美好的梦想编织家庭，结婚生子，结果发现婚后生活苦不堪言，不仅没人呵护，还要承担家庭的重担，付出又得不到回报，又无脸回去见父母，又放不下孩子，最终一死了之。也有因为工作、学习的压力，产生厌倦抑郁，内心的欢喜一点点磨灭，濒临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一个微小的冲突也会引来死神的降临。究其实质，我们都是缘着个人的所求，而且有可能大部分都是错误的追求，所以全身心的付出，却得不到期望的结果时，我们理想的人生就会彻底崩塌、沦陷，犹如世界末日一般，陷入彻底的绝望。自杀轻生的人，不外如是。

我们都觉得为自己而活着，但其实我们都是为惑所左右，都是烦恼的奴隶，我们活得不自在。而夫子的生命与众不同，他才是真正为自己而活着，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是在为自己“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的大同理想而活着，而奔走，而奋斗，而努力，“知其不可而为之”！

【思考之三】为什么培养道统的传人非常不容易？您有“为往圣继绝学”的志向吗？

要培养一个合格的道统传人，必须具有以下一些机缘：一是长期的追随，像颜回那样终生紧随夫子，一步不离；二是完整的领纳，对老师所传能够完全理解、完整领纳，心心相印；三是认真的实践，所学完全用于身心；四是不退的信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定对老师的信心；五是修证的境界，不求食饱居安，但求悟道证道；六是共同的誓愿，和老师心心相印、互为依靠、心照不宣。

学习本章，我们不能忘了夫子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而发出的哀叹，生而为人，到人世间来一趟，我们不能只顾自身的安乐，而忽视全人类的共同利益。身为华夏子孙，龙的传人，我们应当效学圣贤，“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无限地为人民服务中去，献身于复兴中国梦的伟大征程，为中华文明再创辉煌，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出自己应有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