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房间里的大象,第五章,(1)

有一天,章博闻回到家,母亲正在厨房里烧饭,孩子雯雯正在沙发上玩积木,章博闻问妻子在哪,母亲反而惊讶的说,李文茵不是去找你了嘛?,章博闻一脸茫然,妻子从未在自己上班时找过自己,莫非有什么急事,打电话过去,对方停机,奇怪,莫非打错了,再打过去,还是停机,发微信过去,信息没有发出去,对话框里显示你已经非对方朋友,换言之已经被拉黑了。章博闻简直不敢想象,虽然之前两人吵架,也被妻子拉黑过,但电话还打得通,人还看得见,这一次,章博闻深感不安之余,仿佛跟之前都不一样,他走进卧室,打开柜子,妻子的衣服都不见了,原来一直卧在柜子下面的大的黑色行李箱也不见,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在从容不迫的情况下离开的,章博闻这时慌了,去问母亲白天是否看见过妻子,母亲还没搞清楚状况,漫不经心的的说上午还在家,下午她自己带孩子出去玩,回到家就没见过了。章博闻一屁股瘫坐在床沿边上,内心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再次拨打电话,电话那边还是声音依旧“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章博闻见身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被褥上面放在平时所用的枕头,仿佛看见妻子平时窸窣忙碌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而下,为了防止母亲看见,他拿起枕头准备挡住自己的脸颊,枕头被掀开的瞬间,下面放着几张纸,拿到手里,是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章博闻博,没想到以这样的形式最终和你见面,世事难料,万事皆休,本想当面跟你说清楚的,可是我发现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即使在敲打这封信时,我依然双手颤抖,心慌不已,至于颤抖什么,心慌什么,一言难尽,再说了,也怕引起不必要的争执,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沟通了,我知道我说出的话,你会有什么样的回应和辩解,你的语言、你的语气、你的措辞和你的逻辑,都已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回旋在那个出租屋里,没必要在现场来一次,说来说去,结果还是一样,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无非是那些你自以为是的逻辑,无非是你对我错的判定,我的话早已不重要,你似乎也从未认真聆听过,现在,以文字的形式,隔空的喊话,才能更加准确的表达我自己所要说的话,而你已经失去了辩解的能力和可能,只有倾听的份,或者接下来的文字你可以不看,因为于我来说,一切一不重要了。

致从我们的孩子查处有问题以来,这几个月来,你跑来跑去,确实辛苦了,看到你忙的团团转,我也帮不上,心里时有惭愧,也特别难过,也不知怎么了,生活怎么变成了这样子,到底错在什么地方,才搞到现在这样,我日日夜夜苦苦思寻,一无所获,看到你跑的那么辛苦,心里有时难免自责,生气的时候赌气说都是你害的,可我知道那是气话,事情已经发生,背后的原因早已模糊,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去回溯,意义早已荡然不存在了。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上全心全力的跑前跑后,估计夜不能寐的深夜也曾痛哭流涕过,或者至少也伤心过,但不知为什么,在你跑前跑后忙来忙去的背影下,虽然看似都是为了我,我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我感觉你是为了肚里的孩子,为了我们的婚姻,为了家,为了外面的面子,说白一点,你都是为了你自己,我从来没有感觉你是为了我,你每天忙得脚不连地,却从不问问我怎么样,也不关心我什么感受,该做的你都在做,不该做的你好像也都做了,但我总感觉一切的一切都隔着一层,你做这些事情都有你的目的,这些目的围成一个圈,我被甩到了外面,就像两个人走路,走啊走,刚开始是并排走路,后面你走到前面去,说是为了去探路,实则却把我丢到后面了,然后还是走啊走,你回头跟我说,前面没路了,走不通,可是呢,我们也回不去了,我跟在后面,走的好累,你一个劲的往前走,却从没想着扶我一下,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去探路,还是嫌弃我是累赘,不知不觉把我丢在了身后,我好累,想歇一歇。


昨天你妈跟我说,她想回老家,我问她在这边待的好好的,为什么急着回去,她说在这边待不住,我大概知道她的内心的想法,她说,她在这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也没谁和她说话,每天待在家里就像坐牢一样,下楼转转,哪里也不认识,只能看看天,看看树。

她说这些话时,我心有戚戚然,我又何尝不是呢,坦率的说,致从结婚后,这么多年以来,我何尝不是“每天待在家里就像坐牢一样”,你的工作随意调动,走南闯北,颠沛流离,从一个城市走到一个城市,我就跟着你走到一个城市,为了生存,为了婚姻,脱落原来所生活的城市,以及所熟悉的人,有了孩子后,这些年我一直待在家里,当你来到一个新的城市,新的的公司,全身心的热情的投入到新鲜的空气和环境里时,我只能一个人默默待在家里,“下楼转转,哪里也不认识,只能看看天,看看树”,我已先于我的年龄过上了你母亲一样的生活,在你看来,我的生活肯定是惬意极了,除了带孩子,简直无事可做,孩子上学后,我更是成了你羡慕(以至于招来你的嫉妒)的对象,“你每天不就是在家带带孩子嘛”,“我每天在外累死累活”,这些都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每当家里因一些琐碎的事而产生口角时,你那居高临下斥责的嘴脸就会振振有词的压过来,让人不容反驳,甚至喘不过气来,在你那些斥责的话里,总结一句,那就是我所做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没有任何价值,我在享受你在外面的劳动成果,我简直是“素味尸餐”的那具尸体,成为你甩不掉又极其厌恶的寄生虫,在你看来,我不应该有任何的抱怨,乃至极其轻微的情绪变化都是罪大恶极的错误,是需要我立刻检讨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的生活的悲哀之处,并不是过早的过上了你母亲一样的生活,而是这样的生活不被你看见,甚至招来你的蔑视和否定,在你看来,我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理所当然,甚至根本不配发声的资格。就像你说的,“为什么遇到事情,你就不能反省一下自己呢”,这也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你的话来总是充斥着不容辩驳的“真理”,在我反驳你的话时,不仅是对你的反抗,更是跟真理做对,所以每次和你对话下来,我都会产生一种源源不绝的自我厌恶的情绪,我被这些厌恶情绪压的喘不过气来,为此常常自责,我在隐隐之中感觉哪里出错,却由于这些年的生育和独自一人带孩子的所造成的各种自我停滞,让我根本察觉不出,致从那个孩子流产后,仿佛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撞击,脑海里不时的有种声音,“你需要从当下的生活里醒来”,醒一醒,每一天都有这样的声音,正是这样的声音,才促动我去出发,去探索,去发现。


还记得,那个遥远的夜晚,你像往常一样从外面醉酒回来,孩子刚刚睡着,我已进入半睡状态,咚的一声被撞开,我一下子被吓的惊醒,在你外出晚归应酬、喝酒、快乐销魂的时候,无数个夜晚我只能一个人躲在家里战战兢兢,等你不知何时回来,每次睡觉前,我把门锁上,你都嚷嚷两句,“现在社会这么安全,锁什么门”,后来那个门锁的插栓的螺丝松动,根本不起作用,一到晚上,我就放心不下,你不知道房子的门锁根本是坏的吗?你知道,你知道那个锁是坏的,我叫你安排人来修一下,说了好多次了,你根本不当回事,“现在社会没有小偷”,你总是轻描淡写的说,你根本无法理解一个女性带一个小孩在家所可能碰到的情况,以及所产生的内心恐惧,为此,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搬一张椅子抵住门,一天夜里,你在外面醉生梦死的喝酒,门外砰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你回来,穿上鞋走到门前,敲门声又没了,本来打算开门的,没了声音反而令我惊醒,我把耳朵贴上去,砰砰砰几声,然后停顿,空白,寂静,我说谁啊,没人应,不说话我就报警了,只听门外橐橐的下楼梯的脚踏声,渐行渐远,我站在门后面一动不敢动,生怕他又回来,我两腿打颤,想到屋里去拿手机给你打电话,却发现根本迈不开腿,无法想象那天夜晚门外是怎么样一个人,是凶狠恶煞,还是人面兽心,若是当晚他不是敲门,而是推门而入呢,突然一个陌生的健壮的男子站在我面前,一切该怎么办,我不敢想象,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进屋给你疯狂的打电话,也许你在推杯换盏间饮酒高歌,根本不接电话,我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你也不接,后面你回个电话,舌头已经打卷,满嘴的酒气似乎隔着电话也能闻到,你在电话里的第一句就是“神经病啊,打十几个电话干嘛”,那些堵在心口的话,被你这一句全部打碎了,我连说一句话的欲望也没了,不晓得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兴致,我甚至有些惭愧,有点自责,害怕。无数个你不在家的日子,也不知多少次,估计你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吧,无不如此。

不仅如此,在你被你喝醉的夜晚,麻烦远远没有结束,致从和你在一起后,也不知你喝醉多少次了,估计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吧,恋爱时,最开心的事就是两个人一起外出逛街吃饭,结婚后,最期待你每天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做饭吃饭,每天说不完的事情,聊不完的话题,那时你基本每天回家,后来渐渐的,外面的饭局越来越多,回家渐少,每天唯一的对话就是,“回家吃饭吗?”,“不回”,后来是,“回吗?”,“不”,有时做好饭菜等你回来,结果孩子不吃饭,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在餐灯照耀下,“对影成三人”,再好吃的饭菜也没了胃口,吃完饭,坐等你回来,你不回来,即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除了漫长等待过程中的战战兢兢,还要随时准备好迎接醉酒的你回来,提前做好心里建设,绷紧肌肉,四肢蓄势待发,简直“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好你要换洗的衣服、毛巾、和拖鞋,调试热水器的温度,甚至还要给你你呕吐的垃圾桶套上新的垃圾袋,有时你喝的半醉,意识还算清醒,还能自顾自,但事与愿违,你常常不喝得酩酊大醉,不会回家,记得有一次冬天晚上,你像往常一样大醉归来,破门而入就倒在沙发上,衣服满是脏兮兮的,膝盖处衣服划破了,随带撕裂了皮肤,鲜血浸透外衣,你浑然不觉,浑身酒气,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房屋,你不省人事的样子,看着可怜又可恨,我生气的不想管你,任你躺在那里,但冬天的夜里,我内心又禁不住为你担心,害怕你冻坏身体,于是忍受着巨大的恶心的酒味,还有酒桌上裹挟而来的恶臭的烟味,帮你一件件脱去衣服,你身体重的像一头肥猪,我根本搬不动,把你曳到厕所里,放热水,一点点帮你擦拭,洗澡,中途你醒了,还要对我呵斥,“你不要管我”,我真的不想管你,假如看不见你,不和你在一起,也许我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可以不用管你,但是既然你躺在那里,我却做不到“视而不见”,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不过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己的自作自受。

现在回头来看,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喝醉回家,后面所发生的一切,看似偶然,其实必然,在你酒醉回家的路上,时机已经成熟,种子已经播下,春风拂过,就等发芽,道路已经铺垫好,从白天延伸到黑夜,从遥远铺到眼前,从不可能浇筑了必然发生,灯光打开,音乐响起,幕布拉开,演员登场,故事就这开始了。那晚你似乎并不像平常那样喝的烂醉,但浑身上下的混杂的酒气和烟味,开门的瞬间就直冲扑鼻,你咚咚咚的砸门(从这点来说,你和外人倒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在你的潜意识里,这家是你的天下,所以连敲门的动作都是肆无忌惮的,都是居高临下的,都是“我想怎么敲就怎么敲”的,我开门稍微晚点,都会招来你的嘀咕不满),开门后,你躺在沙发上,我想你应该没有喝多,就给你拿好干净的衣服,等我回到卧室,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出来时,你已经躺在沙发上打呼了,我把你推醒,你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嘟囔说干嘛,我拉你起身,叫你去洗澡,你顺势大力推开我,我穿着拖鞋,脚下没吃上力,顺着惯性,一下滑倒在地上,幸好屁股先着地,没跌伤,我以为没事,倒在地上一时没回过神来,这时疼痛却倏地咬住我的屁股和腰胯骨,死活不放,筋骨炸开,我想站起来,疼痛狠狠咬住,又被扯回了地面,我咬着牙,忍着疼痛,在地上挪动,俯身过去,双手摇晃你,喊你去洗澡,你躺在沙发上,侧身对我,岿然不动,像一头被宰杀后拔了毛的白皮猪,我使出全力,站起来,带着恨意,朝你右脸颊上抚一巴掌,大喊快去洗澡,在酒精的麻醉下,你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艰难的站起来,摇摇晃晃,趔趔趄趄,极不情愿的去洗澡,此时,我已被来回折磨的精疲力尽,过会,躺在床上的我累的昏昏欲睡,你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挺着满是油水和酒水的大肚子,歪倒在我旁边,大概热水冲刷的你恢复了清醒,你一上床就开始抚摸我,刚开始是轻轻的试探,我拨开你,你不甘心,蓄势重来,稍纵你的手像蛇一样又游过来,我再次把你甩开,但你手就像膏药一样粘在我的背后,推一下,你前进一点,再推一下,你得寸进尺,跃跃欲试,我实在太累,在和你暗暗较力的瞬息,我稍一停歇喘口气,你的手就顺势游进我的睡衣,绕到我的胸前,摸我的胸,一直粗壮的手紧紧的握住,来回的揉捏,我头疼死了,一点也不想,你却根本不肯作罢,你摸完了胸,又开始摸我的脖子,又向下,摸我的下体,摸我的大腿,我试图挣开,但就像落入蜘蛛网的蚊子,成了你的“口中之物”,我极力夹紧双腿,你的手还是像流水一样渗入到我私处,来回不停的揉捏,挑逗我,刺激我,嘎吱我,手法极其熟练,你在我背后呼呼喘着带着酒味的粗气,像风幕机一样不断的向我吹,我知道,我太知道,如果我一直坚持,你就会一直这样下去,就会一直没完没了,不达到目的你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的身体一直抗拒,心里一直在挣扎,可是你根本不管,即使在你不喝酒的情况下,你也是如此,性欲来了,势必要满足你,或者就不会终止,或者就被你冷热暴力的打击,大脑迟疑了片刻,我稍一犹豫,身体就松弛了,松开了双腿,你极其敏锐的捕捉了这一点点变化,就像熟练的老渔夫,仅凭一点水面上的气泡,就可以迅速判断出鱼群在那里,你瞬间把我身体翻到正面,我极力挣扎,但大势已去,拗不过你的力气,我索性平面躺着,你手脚麻利的解开我睡衣,抹下我的睡裤,扯下我的内裤到大腿处,用一只脚勾住,使劲往下踩,极其熟练的抹掉了我身上最后一件遮羞,我赤条条的像一只滚上岸的鱼,早已失去了在水里挣扎的可能性,任由你处置,你猴急的趴上来,伏下全身,我顿时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你胡乱在我身上到处乱亲,像饥饿的野狗遇到了食物,慌不择食,急急忙忙的乱拱一气,我的身体成了你的领地,成拉你的囊中之物,成了你的盘中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已经脱掉内裤,不等我回应和说话,你就架起我的双腿,也不跟我说话,一声不响的将你已经硬的像棍子一样的下体插到我的身体里,我极力向上推开你,我说带套,我在排卵期,你不知是没有听到我说话,还是听到了根本不理会,你只顾来回上下抽插,哼哧哼哧喘大气,沉浸在你独自的快感里,而我,不过是你的快乐的工具,我说有点疼,慢一点,你也根本不理会,却还厌恶的说,“今天下面怎么没水啊,好干”,我已无力反抗、争辩,撇过头,只想早点结束,你却越来越来劲,我感觉你下面越来越硬,使出全部力气,把你推开,我说带套,不然会怀孕的,你说哪有那么巧,我说不行,你才下去带套,然后嫌弃的说,“带套一点感觉也没有”,说完,没一会,你就射了,然后沉沉的压我身上,呼呼的酒气,恶心的烟味,还有刚刚运动所产生的汗味,真是令人恶心,但却推不开你,过会,你才我身体上滑下来,你挪了一下枕头,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无比享受的沉入睡眠。

你熟睡后,我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就是那天晚上,那种种异样的感觉,下体私处热辣辣的疼,一点液体流下来,我感觉从未有的恐惧,我想不会是精子漏了吧,那可就麻烦了,我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用手摸一点液体,凑近一闻,是精子的味道,是漏了,确真无疑的漏了,我一时惶恐和紧张,打开水龙头,使劲的冲洗,洗了一遍又一遍,用水龙头对准下体不断的冲洗,恨不得把里面翻出来洗个彻底,我侥幸的想,这样洗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心里有种隐隐说不出来的担心,等我洗好穿好衣服,你已像死猪一样躺在床上打呼噜,那种呼噜声是不管不顾的,全世界都给你没关系,你只管自己爽够了了事,其他的被抛之脑海,即使第二天早上醒来,也不会被你所记起。在你偏见的认知里,夫妻之间的性事,只是你满足你个人的工具,性事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你从不会在意,所以你才会心安理得的睡得如死去一般,呼噜声的那么惊天动地。

呼噜声咕噜噜的叫啊喊啊,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无比的响,吹打的整个房屋都在震动,我躺在旁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讨厌的呼噜声真的应该闭嘴啊。

第二天起来,你去上班后,我还在一直犹豫,要不要下去买避孕药,一时抱着侥幸的心态,最终并没有去,但就是那一次,我怀孕了,开始了我的流产之路,开始我的悲伤命运。

张爱玲说,婚姻里,男人负责养家,就是长期的嫖客,女人就是妓女,通过“性”来换买自己的生存。话说的虽然刻薄,却无不道理,性对于你们男人是什么,我无从知晓,但我深深的感受到,当男性性欲上头时,给你们一棵树,也能磨出火花来,在性交的时候,男人的主体里只有自己,性的另一方根本是不存在的,她们不过是满足男性性欲的工具,结婚六年后,我现在才能慢慢体会,男性的所有恋爱的行为,终极的核心目的都是奔着性来的,正是因为假以“婚姻”二字,男性才能更加强迫性的、随性的和野蛮的解决自己的性欲,这些强迫性、随意性和及野蛮性在婚姻掩盖下,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显得冠冕堂皇,显得振振有词,女性作为妻子如不配合,就会被摁在床上,暴力执行,男性在上面颠鸾倒凤时,只顾自己快活享受,完全忽视女性身心上的痛苦屈辱,更别说她是否快乐、有感觉或者高潮了,在婚姻的掩盖下,这些不被同意的性交,变得合情合理合法,女性只能沉默、忍气吞声,顶多抱怨几句,若想进一步扩大不满,就要隐忧自己生存的危机,甚至会招致你们男性的理直气壮的谩骂和呵斥,因为在你看来,既然你嫁给我,那么女性的身体和思想都失去了自主的权利,通俗点说,女性在婚姻里就成了男性的私人产品,一如男性用的手机、剃须刀、保温杯和拖鞋一样,你们想用就用,根本不会去顾及产品本身的感受,产品本身怎么会有感受呢,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是的,我说的是产品,而非人,因为在你狭隘、傲慢和偏见的男性认知里,女性那些幽微感受和体察是不足为训的,岂止是不足为训,在某种特定的场合和条件下,我不过是你手里的工具和产品,恰巧冠上了“妻子”的头衔。作为“妻子”这样的概念,不过是一个“虚职”,这个“虚职”的工作职责有洗衣做饭拖地擦桌子带小孩等等涉及家务的一切,满足“老板”的性欲也是家务之一,如果没有做好,就要招来老板的呵斥、批评和长年累月的洗脑,直到她心甘情愿为止,直到她再也不会思考反抗,绝对的臣服在你们男性的淫威下,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家庭“全职工”,当然,我这里说的男性,并不是泛指别人,这里的男性特指你,你几乎涵盖了所有男性身上所汇集的劣习,在这方面,你真是“全才”,可喜可贺,虽然你有些优点和优势,但在你罄竹难书的“滔天罪行”下,它们都可以忽略不计,我相信地球上优秀的男性多如牛毛,可惜我只遇见了你,遇见了你这样的男人,我没有和第二个男人结婚,也没有和任何除了你之外的男性产生过亲密关系,但从和你亲密生活的六年,我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一点,虽然你带给我的伤害千千万万,但性所给我的伤害才是最根本的,性是婚姻里一切伤害的滥觞,它是桥梁,是道路,是绳索,是管道,把所有伤害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集体,逐成气候,堆成了一座山,蓄成了一泊湖,波及到婚姻里的每一个角落,性是我婚姻里伤害的放大器和发动机。

假如当面跟你说这些话,可能又会招来你无情的嘲讽和滔滔不绝的反击,那些陈词滥调,我早已听够了,此刻我在写信,已不容你来辩解,那就请你闭嘴吧,我再也不会听你胡说八道,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我想,从我写信这一刻起,主动权就已经在我这里了。你一定会说我是个性冷淡者吧,事实上,恰恰相反,我正是一个忠于性欲的真实体验者,才逐渐发现性在婚姻里的演变和异化,已经远远超出了性本身的范畴,我和你恋爱时,也尝试过性的欢愉和快感,那是两情相悦下的极致之乐,是短暂人生里不可多得的幸福瞬间,但当一切迈入婚姻时,一切都变味了,性成了交易,男人和女人成了性的买方和卖方,在你看来,男人一旦负担起家庭的重任,那么他在家里一切不合理要求都要得到满足,他的荒诞不经的、癫狂倒错的行为,都值得原谅和包容,如果人世间有什么荒谬之事,那么这无疑是最荒谬的事情之一。

那晚亲密过后,心里就多了块石头,一直压着,压的喘不过气来,每次晚上睡觉前我都想跟你商量一下,你那天漏精了,我可能会怀孕,可是我害怕,我害怕说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得到你不屑一顾和不耐烦,或者处于一种不能难言说的纠结,我就一直放在心里,每天心里背着石头,沉甸甸的过活,石头一天天长大,形成石块,变成大山,最后压的我竟说不出口了,一天天过去,心里的恐惧没减少一点点,我为当初自己没有及时吃避孕药而恼悔不已,在这种过程中,我日夜期盼着大姨妈赶紧推门而来,给我带来好消息,之前大姨妈那些天,是我最抗拒的日子,常常疼痛的让人腰酸背痛、茶饭不思、心情败坏,但是在那些天里,我却热烈的期盼大姨妈早点来,准时来,按照时间,来大姨妈的日子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事情仿佛直奔预感而去,我彻夜难眠,第二天早上我就药店偷偷买了验孕棒,去厕所一试,天啊,是的,两条杠,不敢相信,我再次掏出一根,结果手抖的不行,好不容易才弄成功,结果还是两天杠,毫无疑问,确定无疑,铁证如山,我的担心终于变成了事实,我的隐忧的恐惧终于爆炸开来。当时,你在上班,孩子在学校,我一个人瘫坐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恨你,更恨自己,我真想一死了之。过后,我情绪稳定下来,脑海里又跳出来一种声音,“你不不是一直想怀个二胎嘛”,“有了两个孩子就是四口之家了,儿女双全了”,甚至之前你爸妈的声音也不断在脑海里回旋,“一个人孩子怎么行,一定要再生一个”,“生个儿子才好”,这些都是生了第一个孩子后,身边的人(包括你)有意无意灌输进来的杂念,当我没有怀孕时,这些杂念杂音都可付之一笑,可是现在怀孕了,这些杂音杂念似乎成了一种命令、一种要求、一种不得不做的行为,甚至我自己的脑海里也出现一种奇怪的声音,“生个二胎也不错”“你现在不想要二胎,只是一种情绪,不是你真实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我竟然自己在给自己催眠,自己在给自己暗示,但细究下来,这些催眠和暗示,并非灵光乍现,它来自更古老、更多人的过时偏见,在他们看来,女性就应该毫无保留的承担生育的任务,完成别人对她的期待,所以那些身边人的杂音看似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作为女性的我在不知不觉间默默的接受那些杂音,并把本来荒诞的杂音作为“本该如此”的去说服自己才是最可怕的,而在实际过程中,我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只是事后回想起来,才明白自己所多么的愚蠢。

得知自己怀孕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一阵阵嘈杂的声音的夹击下,我怀着一半悲伤一半喜悦,一半恐惧一半期待,来回摇摆不定的不知所措,挣扎了一个星期,我还是告诉了你,之所以选择告诉你,是因为背后有种力量把我推到你面前,不得不如此,告诉你的那晚,我的内心甚至愚蠢的想把它生下来,这就像一个长期生活在被压制下奴隶,得到主人的一点微笑,就会感恩戴德的欢欣鼓舞一整天。现在想来,这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我应当沉住气,悄悄的去医院,早早的流产掉,在肚里的孩子还没有成型,没有成为威胁之前,从身体里掏掉,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告诉了你,我以为会得到你的关怀和设身处地的感同身受,即使去流产也会得到你的支持,但你竟然没有任何表示,或惊讶或喜悦,或者哪怕是愤怒,你好像早已知道了,你把我的怀孕早已看成了意料中的事,所以你才表现的那么的轻描淡写,第二天早上醒来,当我向你提出我要流产时,你简单说了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然后转身就走出了家门,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直被抛弃的狗,当我独自一个人在家时,我竟然悲痛欲绝的不敢私自做决定,我甚至没有那种一个人跑到医院的冲动,这跟我得知自己怀孕潜意识里不得不告诉你一样,仿佛我不告诉你的,就招来某种灭顶之灾,这种看不见的潜在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才是最值得深思的,后来,你晚上回到家,跟我长篇大论,连篇累牍,循循善诱,劝我生下来,我一直默默没说话,现在看来,与其说是被你说服,毋宁说是迫于某种无形的恐惧和压力,不得不按照你说的做出选择。直到事后我从中体会到,一个人失去了自我,是生活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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