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个深秋的早晨到达上海的。
依稀记得当时我正趴在硬座车厢的小桌上呼呼大睡,忽然间一阵晃动,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睁开眼发现车速已经慢了下来,原来是火车改换轨道,透过车窗看到两边的建筑物高耸入云,跟随着火车缓慢的滑动,两边高楼不同视角下的形状逐渐显现,一会儿明亮一会儿灰暗,像巨大的植被覆盖着,恍惚间觉得我们仿佛进入的不是上海市区,而是一座原始森林。
也许就是这种错觉,让我在上海的四年里总感觉无法充分融入,这可能成为了后来我最终离她而去的原因。
下车后有人来接,从火车下来又进了一辆大巴车。大巴车刚开始在高架桥上穿梭,路两边的高楼飞速的向后跑去,再行驶一段时间后高楼渐渐变少,视野渐渐开阔,到最后车已经在平路上行走,两边的景色看起来已经没有太多大城市的特点,倒是跟我们老家县城的郊区比较像。再次下车后,我们已经到了。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深秋的天空一片明净,万里无云,阳光直射在人的脸上,像是要照进心里去。我看着眼前一个园区的门口,几个银色的大毅赫然在幕:XX大学研究生公寓,我其实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是本科生却要住到研究生公寓?接下来是办理各种手续。所有事情都弄好以后,我又把爸妈送回火车站,买了当天回老家的车票,目送他们走进安检区域,然后又匆忙赶回学校。
到了宿舍我倒头就又睡下了。因为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在车站送爸妈进去时我忍住眼里的泪没有流下来,爸妈一进去我一转身眼泪就哗哗下来了。真的没有离家这么远过。所以再次回到学校直接就睡了,不想让自己沉浸在离愁别绪里。
第二天起来跟着系里面的安排参观学校。很多年后当我已经参加工作又专门回去看望她时,这座天下知名的大学新校区已经发展的很成规模,但在当时,建成的房子并不多,大多都还在施工,极目远眺,一片荒芜。
我就是这样懵懵懂懂的成了大学生。跟成为初中生不一样,跟成为高中生也不一样。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四年,遇到了很多人,做过了很多事。好些人以后永远没有再见,好些事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改变。后来的多年里我常常想,如果当时我去的不是这座大学而是其他任何地方,人生后来的际遇又会是怎样的?但在当时,我很兴奋,虽然还不知道读大学究竟要干什么,但我知道不管干什么我都能干的很出色,因为那是我的青春!
记得那一年开学没有几天就到中秋,中秋之后接着就是国庆。系里面在图书馆门口的草坪上组织了一个小型的联欢,算是欢迎新生和双节庆典一起进行了。当时我表演了两个节目,唱了一首丁香花,走场又来了一段地方戏曲。现在想起来,那时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啥都敢上,现在再让我站出来表演节目,我一定不敢。所以说青春真好,唱错了哈哈一笑而过,做错了说声对不起继续加油。
印象比较深的是两个人,一个女生后来成了我室友的妻子,也是我大学好友之一。她唱了阿桑的《寂寞在唱歌》,深秋的夜晚,图书馆的灯火已经熄灭,夜空中飘荡着如阿桑般沙哑的歌声,唱着内心的寂寞,不知她在思念谁。后来大家成了朋友才知道,她男友在南京,他们两地分开,也难怪。再后来大三时分手了,最后跟我室友在一起了。现在他们已结婚多年,有了一对龙凤双胞胎。所以说人生的阴错阳差,真的不知道谁是谁的谁。
还有一个男生,住隔壁宿舍,他唱了齐秦的《大约在冬季》。他是东北人,他的女友在吉林,他来我们学校是考试发挥失常,他要考清华的。他女友在东北读大学,他来上海时女友问他什么时间回去,他说,大约在冬季。他用齐秦的歌思念着她。那次联欢以后,这位同学就辞学回去了。听说他后来真的考进了清华。不过我们后来也没有再联系过。
人海茫茫。人生的缘分也许就那么几天,多年以后当他在无论哪个空间高就,在某一个深秋的夜晚,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忆起当年在XX大学的短暂相逢。
那一年我19岁,那是阳光一样灿烂的年纪。我在学校里四处游荡,想象着融入大学之后的生活,像头顶飞翔的鸟想冲上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