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曼云则没时间哀怨。待门扉声落,她立刻跑到花厅去,那里果真放着崭新的衣裳。
真丝绸缎织成的襦裙,摸起来柔软滑顺,还有珍珠般的光泽,一股高级感油然而生。虽然不是她穿惯的劲装,单一色彩在她眼中也略嫌无聊,但还是喜孜孜地换上。
花厅里,不单放置着新衣服,圆桌上还摆满各式果物、糕点。
「仙鹤派的人怎么这么好?」曹曼云随手捏了一块山楂糕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入口即化。另一只手还贪心的抓了一把桂圆、瓜子等零碎果物,就在房里四处走动。
紫檀木圆桌、圆椅雕工精美,黄花梨的圈椅则色泽光滑、别具风雅,红木屏风镂空雕刻,精雕细琢。她每一张椅子都给它坐上一坐,每一张桌子屏风都摸上一摸,至于那美人榻当然更是要躺上一躺。
整大盘的果干糕饼,就让曹曼云一个人在榻上啃光嗑尽。一边吃,还一边哼着小调,唱得不亦乐乎。
吃完唱罢,来到卧房。在那等着她的,是一架金漆拔步床,外头雕花繁复,再探头入内,更觉那床的空间宽大,简直睡五六个大汉也绰绰有余。
曹曼云钻进拔步床内,忍不住在软衾厚枕上又滚又跳。 「简直太舒服啦!都容得下我们几个师姊妹一块睡了。」将锦被裹住身子,忍不住一个人笑得欢畅。
可惜,一墙之隔的华凌寒压根笑不起来。
他才回到房里,重新凝神聚气,要运功修行时。就又听到曹曼云的嘻笑声,尖锐得穿透墙壁,直达他脑门。
就不知道这漱玉馆有大笔银子修建得如此富丽堂皇,怎就墙壁修得如此薄,如此轻易便听闻他室之音。
紧紧闭目,以指揉着太阳穴,华凌寒眉间的绉折已经不知凡几。
「这女人…我不都已经提醒过她了?」霍地猛然起身,推门而出。
「喂!铃声又响了,看看是哪传来的?」
哨兵瞥了通道一眼,凉凉道:「又是那姓华的,还是找他女人去了。」
「又去啊?这才多久光景而已?陆爷一开始就该把这两人排在一间,也省得整天扰人清梦。」
「管他们呢!我这夹带了一壶小酒,你们尝尝。」一人从裤裆里掏出葫芦罐。
「酒?你怎么敢啊?」另一人压低音量道。
那人奸笑道:「总不成底下的人就能享福,咱们上头的人便不许轻松吧?」
几个人闻此都暗暗点头,一人一小口,轮流干了那壶酒。
「曹曼云!曹曼云!」叫唤的声音自远而近,几扇门砰砰作响。终于,卧房的门给轰然推开。华凌寒几个跨步上前,就把滚在被窝里唱歌的曹曼云给揪了起来。
「我不都叫妳安静闭嘴了?」他此刻的表情狰狞,绝难想像这男子还被江湖人士咏为「武林四君子」的梅公子,只见嘴歪眼斜,哪还有什么清韵?什么凛然?
只是曹曼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方才那是因为她赤身**,多少有些顾忌。如今衣裳都穿戴整齐,她还怕这华凌寒什么?
「我就爱唱,我就爱叫,你有本事咬我啊?」她一掌拨开华凌寒的手,昂首插腰,傲然挺立。
那一头披落双肩的凌乱秀发,一身因为在棉被堆里打滚而滑落肩头的锦绣衣裳,却意外的有种妩媚姿态。饶是华凌寒怒气冲冲而来,让她如此挺胸傲立,也不禁略怔。
这家伙要真打扮起来,其实也不难看嘛!虽然无论彩衣灿烂,或者锦衣富贵,都不是他偏好的风格就是了。
再一回神,华凌寒才想起自己所为何来。
「姑娘,夜已深,大伙还要歇息,可否请妳高抬贵手,降低音量。」扯出一抹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
唉啊?不大吼大叫啦?是怕了本姑娘吧?曹曼云不禁小人得志,愈发傲慢起来。 「我偏不。」任凭你能奈我何的姿态。
「果真不能安静些吗?」华凌寒笑得更温柔了。
若是华山派任何一个弟子在此,肯定都会死命向她使眼色的。偏偏,这一刻,没人能向曹曼云使眼色,而她又是如此不长眼。
「我就不。」
她还来不及翻个白眼,就见华凌寒已经欺近身侧,在她耳际冷冷道:「那就别怪我无礼了。」
「咦?」曹曼云完全不及反应。
只见华凌寒手里抓着一黑色长鞭,就要捆住她。
「这…这不是我的鞭子吗?你哪里拿的?」曹曼云一个腾飞挪移,避开了他。
他漫不在意地随手一挥:「就掉在浴池边。」
「还我!」素手长伸,指掌凌厉,亟欲抢回。
但曹曼云却扑了个空,华凌寒侧身一闪,双手握鞭的两端,趁隙缠住她伸出的右手。
「该死!」回扯欲挣脱,却只是愈挣扎愈疼痛。她忘了,自己那柄灵蛇鞭可还暗藏隐隐小刺,常人让它扫到,那是皮开肉绽。而今她手腕被长鞭缠绕,又岂能不留丝毫痕迹?
只见她手腕细皮嫩肉处,被长鞭勒上一圈红肿,隐约渗着殷红血珠。
但曹曼云可也是江湖儿女,就这点程度的伤口,岂会求饶?不,不如说她反骨傲气,让她愈发猛烈反击。
仅余的左手,掌掌致命,直冲华凌寒脑门,俩人近距离攻防。曹曼云右手被制,只剩左手能用。但华凌寒也未必占上风,为了缠住曹曼云手腕,他双手并用,因此面对曹曼云的攻势,华凌寒也仅能上半身左躲右闪。正是一寸短,一寸险。
「哼!姑奶奶我可不是只有长鞭了得。让你尝尝,咱们岭南玉凤帮的舞凤爪。」
曹曼云化掌为爪,五指挥向华凌寒颜面。指掌暗藏内劲,状似轻摆慢舞,纤纤玉指如青嫩剥葱。华凌寒才一迟疑,纤指近入眼帘之际,便化作凌厉攻击,指甲在他脸颊上划下长长一道血痕。
他一吃痛,忍不住松了手中长鞭,曹曼云则趁隙脱身。
两人隔桌对峙沉默,一个抚着脸颊,一个搓着手腕。看似休兵,实则都在寻找机会反击。
可恶!
这句话他暗骂在心头,抚着颊上血痕,不禁一阵怒意涌起。
想他华凌寒之所以博得一个「江湖四君子」的名号,虽然多少凭着武功和人品,但他心底清楚,更重要的理由还是因为他这张俊美冷情的面皮。
华凌寒虽然不愿承认,嘴里老嚷着爱好平静安稳的日子,实际上倒挺享受众人景仰爱慕的目光。而今曹曼云一爪撕裂了他美好的容颜,内心着实震怒难平。
旧恨加新仇,这会儿更不能让这丫头好过了。
要论空手过招,他华凌寒可也不是好惹。虽然他素以使剑著称,但自幼习得华山长拳十段锦,拳脚功夫也扎实得很。
甩开碍手的长鞭,他一招急步三追,立时缩短两人距离。
曹曼云见势,再度使出舞凤爪,一记攀龙附凤打算故技重施,再给华凌寒脸上一爪子。
但,招式用老,方才已经吃了闷亏的华凌寒,哪还等她五指上前。再使出一招扭拳碾步,一面拨开曹曼云纤指,一面已欺近身侧。
感受到华凌寒逼近的气势,曹曼云还欲使出凤去楼空的脱身之术,却赫然惊觉自己动弹不得。原来华凌寒早已使出金鸡独立紧攀弓之招,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胁下。
「放手!」曹曼云放声大叫,四肢拼命挣扎。忽觉一只手摸上身来,忍不住惊叫:「你…你这家伙要做什么?」身子愈发抗拒,不住的拳打脚踢。
但再下一刻,曹曼云便觉浑身瘫软,再无力气。便如一麻布袋似的,被华凌寒抛上肩头。
「你点我穴道?」睁大双目,难以置信。 「你竟敢点我穴道?快放我下来。」还想挣扎,却只剩下酸软的双腿,挂在他胸前。
华凌寒沉默不回应,只扛着她,几个大步走向拔步床边。
「碰!」一声,她被重重摔落在衾枕之上。虽有被褥做垫,依然摔得她浑身骨头要散了。
「很痛耶!」甚至连揉揉身子的能耐都没有。
「不是要我放妳下来吗?」他还挺理直气壮的,双手抱胸,瞅着她。
「你…」曹曼云简直气绝,忍不住指责:「你这什么四君子?简直就是伪君子,外头那些人知道你这副德性吗?」
伪君子?他得承认,自己或许真有这么点表里不一的成分在。
华凌寒以手支颐,沉思不语。见他不说话,曹曼云更怒。
「你这小人!点穴算什么?有本事就拳脚上见真章。莫非你们华山派出来的,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只会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
自己被讲就算了,扯到师门名誉,华凌寒也不禁沉下脸。
「我该拿妳这张嘴巴怎么办才好呢?」他伸出一掌捏住曹曼云粉颊,樱唇都被他给捏得噘了起来。
「乙…棒…该…偶…」曹曼云扭动着头,欲挣脱华凌寒的掌控。
只见华凌寒伸出二指,才欲点向她胸前的穴道,却又忽然顿在半空。 「呵呵…」忽然诡谲地笑起来,大掌一松,曹曼云便获得自由。
虽可正常说话,曹曼云却不敢掉以轻心。 「你笑什么?」还在狐疑着,这家伙哪会这么好心放过自己。
「点穴岂不是太便宜妳了?」
果然如此!曹曼云暗想,这卑鄙小人肯定要使出下三滥的招数。
只见华凌寒坐在床沿,竟然开始慢条斯理脱起鞋子。首先将那藏青短靴拔下,接着解开沾染黄土汗水的袜套。
曹曼云愈看愈狐疑。他没事脱鞋子干什么?
是要上床来非礼自己吗?同行多日,他虽然讨人厌,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情。要做,也早就做了。
该…该不会要把那穿过的袜套塞到自己嘴里吧?这倒很有可能。是说,换做是她,肯定这么做!让华凌寒扭着头挣扎,却还是被那又臭又脏的袜套给堵住嘴巴,简直大快人心。
但!而今躺在这受制于人的是她,可能被袜套塞入嘴巴的也是她,这般滋味就不太好受了。她别过头,不想看他怎样折磨自己。
却只看到华凌寒赤足踩上拔步床,抓起一床棉被摊平,然后抱起自己放在棉被之上。
搞…搞什么?莫非我果真错看这家伙,竟然是第一个选项吗?这死不要脸的,果真是个伪君子啊!要让我手脚自由了,不大卸他八块才怪!
曹曼云紧密双眼,一点也不想要知道自己被凌辱的实况。
本预想身上的衣裳会愈脱愈薄,但怎么感觉身体外面有层厚厚的东西啊?
蓦然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给棉被包裹住,身子还不住滚动,而华凌寒就推着棉被把她给卷起来。接着跳下床,拾起遗落地板的长鞭,权充绳索,牢牢捆在厚重棉被之外。
至此曹曼云已经是颗大肉粽,又圆又肿。但华凌寒还觉得不够似的,来到圆桌前,抓了一把糕点果物,一股脑全塞进她嘴里。
「妳又爱吃,又爱说,可一张嘴不能同时又吃又说,只好请妳吃点东西,等吃完再说吧!」
可那并不是「一点东西」。华凌寒拿了三大块糕点塞饱她嘴巴,还用果干填满每一个缝隙,只塞得曹曼云樱嘴大开、面部扭曲,半句话也哼不出。
华凌寒只觉满意至极,拎着鞋袜,闭门而去,只留曹曼云像只祭祀用的大神猪,撑大了身子,嘴里还塞着贡品,伏在床边。
「呼~」掩门后,华凌寒不禁为之叹息。
怎么摊上这女人后,自己就搞得方寸大乱?连平日的例行修练,都能搞成这副模样?不行!还是得专心才行。
他正欲跨入自己房门之际,却被人唤住。扭头一看方知是陆封侯。 「陆前辈有何见教?」华凌寒拱手行礼。
「这么晚还没歇息吗?」陆封侯问。
想到自己这么晚还没睡,都干了哪些「勾当」,华凌寒不禁一赧。
「正准备呢!」他扯出一抹笑意掩饰。也刚好把那恼人的家伙给处理完。
「那好,这套长衫给你替换。这长途跋涉也累了,早点洗睡吧!」
「多谢陆前辈关照。」
接过那件簇新的丝绸长衫,别过陆封侯便入房歇息。
「再来一口!」醉醺醺的口吻嚷着。
「怎么就没了呢?」只手将葫芦往口里猛倒。
「都怪你!你喝最大口啦!」推了他肩头。
「胡说!我才只喝这么一小口而已。」食指拇指捏得好短好短。
忽闻警铃响起。 「喂!谁去看一下到底又是哪间房?」
「哪还用看?九成九是那华山派的家伙,一晚上到底要进人家姑娘房里几次?」
「嘿嘿!就是那种一脸道貌岸然的家伙最不可信,就像咱们少主那不也是一表人才?哪里知道…」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没乱说啊!」
「没乱说也不许说!」
「好好…做也不能做,说也不给说,我们这种人只能喝了。」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瓶…」
「不早说嘛你,拿来!」
正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翌晨。
华凌寒明明昨夜被折腾到很晚,远远超过他寻常睡眠时间。但身体自有习惯,曙光初绽,他就起个大早。
按着他在华山派的惯例,起床便盘腿打坐,吐纳调息,修练华山派的内功心法:浑元劲。
没了昨晚曹曼云那般喧闹,他运气起来格外专注凝神,气贯丹田,运气循小腹,经任、督二脉,绕行小周天。
内功运毕,就起身练剑。本来这剑法该找个空旷之处练去,但这漱玉馆厢房着实宽敞。华凌寒就以花厅作练武场,一个人舞起剑来。
一套华山二十四剑式,打从幼时练起,至此早已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一招一式虽能不假思索、立刻反应,他在练剑之时,依然仔细斟酌、反覆思考。既思考其应用,也思考其变化,更思考如何能以更精准、更简洁的方式传达剑招的精髓。
一趟剑法走完,已是浑身汗水淋漓。但华凌寒却并没有就此歇息,反而又思寻着另一剑招:寒梅剑法。
这是他给自己设定的任务:创一套剑法。每当得了空,脑中便斟酌思考着,该有怎样的招式?该如何配合自己的长项短处?至今依然在构思中。
哪知道劳心比劳力更累,乍看之下没动到什么身体,待略有进展时,却早已满头大汗。
华凌寒洗过澡后,翻拣着行囊,里边的衣裳尽是穿过、沾满黄沙。这才想到昨晚陆封侯拿了件长衫给自己,虽然不太符合自己的风格,但也将就换上。
他才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些衣服洗一洗,又转念自己随仙鹤派奔波了一日,住上如此豪气的客栈,却还没能帮上什么忙,颇是不安。正值此时,敲门声「砰砰」响起。
华凌寒才拉开门,见着王李二位姑娘,正待问发生什么事。
李姑娘率先发难:「梅公子,你可见到了曹姑娘?」
他摇头,瞅着问:「怎么回事?」
「我正要送早膳,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应,我擅自一推便开了。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见到曹姑娘的人。」王姑娘补充道。
「会不会她一大早自个出外溜达去了?」照曹曼云这种好奇心重的人,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鞋也没穿,她要上哪去?」王姑娘反驳。
「师姐…会不会是…」李姑娘呐呐道。
王姑娘雀斑脸大惊。 「若是如此,只怕…凶多吉少。」
听到这,华凌寒猛的抓住她肩膀,喝道:「究竟怎么回事?」全无平素冷静自持模样。
王李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全没个主意,这事情能说吗?
「放开她吧!全是我的主意。」转身只见陆封侯领着一帮仙鹤派弟子走来。
至此,华凌寒也不禁沉下脸:「还请前辈指点,在下奉命护送曹姑娘返乡,若有个万一,我只怕不好向她师门交代。」
当然,奉命是假,受胁是真;返乡是假,澄清是真。倘若真有万一,只怕华凌寒也不用去交代了。这些话当然无须道出,至少就道义而言,他非得保曹曼云无事才行。
沉吟半晌,陆封侯终是娓娓道来:「我们仙鹤派出了个欺师灭祖之徒,他盗取绝学,勾结恶徒,使师门蒙羞。我等奉师父之命下山追查,得知那厮及其党羽在泉城一带为非作歹,因此包下这间泉城最气派的青楼漱玉馆,希望可以诱得他们上钩。」
华凌寒听得陆封侯解释,晓得他字句之间仍有所隐瞒。
但从青楼一词听来,大抵也能猜测到那人为非作歹所做为何。
思及如此,华凌寒不禁为曹曼云捏一把冷汗,却冷静克制道:「陆前辈既然设下此计,想必对于他们的巢穴也已把握一二。」
「不愧是华少侠,正所谓狡兔三窟,那厮在各地犯案不断,根据地也一直南移。我们派出的探子四处打听,终于探听到他大量吸收党羽,在泉城这一带号召三教九流人士加入他。但凡欲加入者,皆须准备束修一份。想当然尔,泉城近日闺阃内恐不平静,甚至是青楼**的女子都未必能幸免。我等虽无法保泉城家家户户妇女之安全,只能设下诱饵,若能尾随至其巢穴,便能一举歼灭。」陆封侯道出其计画,至此却微顿。
「哪知道,这群不中用的家伙,竟然饮酒误事。」微瞥身后几个弟子,他们一个个羞愧难当。 「而今仅能锁定几个范围,再分头搜寻了。」他掏出一卷泉城的图志,伸指道:「城西将军庙一带,还有城东尹家巷一区。」
华凌寒二话不说:「我去城西那搜查,若有消息再联系。」
出了漱玉馆,华凌寒直奔城西而去。
来到将军庙一带,他才放慢脚步,逡巡四周。此区房舍低矮,简陋破烂,人烟稀少,虽是大白天走在此地,也见不到几个人影。穿街走巷,左右张望,华凌寒眯眼观察,不放掉丝毫线索。
忽见墙角一排蚂蚁迤逦蜿蜒,才觉纳闷怎会有这么长一列的蚂蚁,原来是墙边几块糕饼碎屑招引而来,还有几粒果干掉落在地,那枣子都被啃蚀得仅剩果核。
「呵…和昨晚我喂给那丫头吃的东西还真像。」这念头才一动,便觉不对。立时翻上墙缘,四处张望。
墙内正是将军庙,看来似乎年久失修,柱子墙壁的漆都已经斑剥殆尽。但吸引华凌寒目光的是墙边那株古松。松枝上钩缠着一绺五彩丝线,不正是曹曼云杂七杂八挂在头发上的发带吗?他几乎有十成十把握曹曼云肯定在这将军庙里的某处,便以轻功悄然潜入寺庙境内。
话说曹曼云果真在这将军庙里,而且还不只她一个人而已。
正如众人所料,昨夜那采花贼潜入她房里时,警铃虽响,但仙鹤派的哨兵却各个喝得酩酊大醉,丝毫不察。
可伏卧在床上,仿若一颗大粽子的曹曼云却清醒着,但四肢被华凌寒所点穴,外头包裹了一大层棉被,嘴里还塞满糕饼,是动弹不得还兼之喊叫不能。只能如此眼睁睁看着这贼轻而易举把自己给扛上肩头,偷渡而出漱玉馆。
她着实生气,气的不单是这贼竟然掳走自己,更气华凌寒捆绑住自己,让她虽有满身功夫,却没法揍那贼一顿好出口气。
要是这口气能像在庙墙边因一个震动而掉落的糕饼那般,全都吐得一干二净该有多好?
再一会儿就好,在穴道解开之前要忍耐。她默默对自己说,并暗中运气冲开穴道。
后殿里不止曹曼云一人,还有多位女子也被掳至此。她们多半仅着一件中衣,披散着头发,显然也都是在睡梦中,浑然无觉间被强掳而来。
胆怯者,因为惊吓而啜泣;大胆者,则辱骂淫贼;机智者,或者大声呼喊,希冀能够求救。
但曹曼云虽能言语,却沉默不说话,缩在柱角,异常低调,浑不似她平素作风。
只因她晓得:哭泣固然无益,而辱骂虽能博得一时之快,但自己穴道未解,还不是他们对手,况且在后殿门边看守者约略七八人,非得等到功力恢复,才有与之抗衡的能耐。
至于喊叫救命功效如何?被掳至此庙的过程,她早已看查过附近情势,此区人烟稀少,房舍破旧,显然呼救也不会有谁来帮助的。
既是如此,只有忍一时之气,方能有机会逃出生天。
所幸,那些淫贼虽将多位女子掳至此间,却并未凌辱她们。不!应该说是尚未凌辱她们。
曹曼云看得出几个男子早已按耐不住,猥琐的眼神打量着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舌头舔舐干燥的唇。但却被同行的人给阻止了。
凭着更胜常人的耳力,曹曼云可以清晰听到在后埕上的对话。
「瞧那娘们细皮嫩肉的模样,我真想立马就地正法。」
「你不要命啦?要让真人知道了,你还想不想活?」
「活不活命还在其次,他好不容易才答应收我们为徒,说只要奉上的束修秀色可餐,让他满意,就能授我们采阴补阳之术。若你一人逞一时之欲,而损我们百年道行,我第一个不饶你。」
「要女人,待咱们习得本事,还怕那些莺莺燕燕不主动缠着你吗?」
「好啦!好啦!我忍耐便是。只是真人怎么忒久还没出现?不都约好了初一丑时,都快要天亮了。」
「真人事业做得大,忙一些也是正常的,耐心等吧!」
听得这番话,曹曼云推测那些女子暂时能保安全,至少在那所谓「真人」来到前,几位淫贼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自己更要加紧脚步,在那之前冲破穴道,就差一点点了。
曙光破晓,一抹阳光照射进后殿,尘埃飘动在空气中。
穿越正殿走来一男子,锦衣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脸孔却看不清晰。
「是真人来了!」有人大喊,接着几个人便一拥而上,守在门边的人,也朝正殿方向望去,全没注意后殿里头。
就是现在!曹曼云挣脱厚重的棉被,捡拾起长鞭,奔至门边,三两下擒拿功夫就把守门的锁喉击倒。
接着几个飞跃向前,将灵蛇鞭如洒大网那般,横扫全场。那些淫贼一心全在接引真人上头,全没注意到身后袭来的攻击,一个个全都扑倒在地。
剩下就是最棘手的人了。曹曼云暗忖。
这真人既然被几个采花贼给奉若神明,却又畏惧忌惮,肯定有一点本事。虽然不晓得他在武学上的造诣如何,还是不可大意轻忽。
只见来人因为她一鞭扫倒群汉,仿佛略感诧异,身子微微停顿。
就趁现在!曹曼云再无丝毫犹疑,她身后还背负着十余名女子的清白,若有半点闪失,她自己都不能够饶了自己。
一招惊蛇拨草飞快击出点点星芒,直打男子周身穴道,却见他左闪右躲,在曹曼云凌厉攻势下,竟丝毫没有自乱阵脚。
鞭势忽转,她一收一放,使出毒蛇吐信,直取男子颜面,只见长鞭如蛇信子般分岔抖动,一会儿欲夺双目,一会儿锁喉封颚。
锦衣男子不再只是闪躲,以手中长剑抵御,剑未出鞘,却招招封住曹曼云的鞭势,使之近身不得。
仅仅交手一两招,曹曼云便知晓两人实力势均力敌。不!自己恐怕还略逊一筹,要保住女子们的安全,只怕不能全凭硬碰硬。她思寻着该如何多争取点时间。
长鞭一洒,使出螣蛇走雾。此招意不在伤人,而在扰乱敌方注意力,长鞭抖起庙埕上的灰尘黄土,各种杂草枯枝满天飞舞,如入五里迷雾阵中。
曹曼云正欲趁此机会,返身回后殿,解救那十余名女子自由。才一转身,臂膀便被一只大掌握住,另一手立时欺上前,待她意识到时,剑鞘已架在自己颈上,整个人被压制于厢房窗边。
「妳这人怎么回事?竟是这样对待来搭救妳的人吗?」冷情的口吻中,带点愠怒。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啊?再低头一瞥那柄长剑,护手上一枚梅花雕刻,是这阵子看惯了的。
「华凌寒是你啊?」她呐呐问,心里却纳闷:怎么穿着一身锦衣,不像你啊!
「当然是我!还能是谁?初时当妳记恨昨晚的事情,还让妳几招,哪知道妳倒是愈打愈起劲了。我不还手,难不成让妳打成猪头啊?」
曹曼云只是尴尬的笑着,不予反驳。忽觉华凌寒与自己的距离太近,浑身有些不对劲,红着脸推开他的手臂。 「趁着他们头儿还没来,先把里面的姑娘给放了。」
华凌寒这才四处看了看情势,颔首道:「外头这些家伙我处理,里面的姑娘就交给妳了。」
两人于是分头进行。曹曼云几个箭步入后殿,替十余名女子都松了绑。再领着她们来到后殿外的庙墙边,跃上墙头,一次一个将她们都送出将军庙。凭着夜里的印象,简单指引她们泉城的地理位置方向,就都获得自由了。
待她返回后埕时,只见华凌寒不知打哪找来的麻绳,将那几个淫贼全都绑得扎扎实实,嘴里毫不留情的塞了一团布,全都动弹不得。曹曼云上下打量那淫贼,各个都脱鞋脱袜,而地上只见鞋子,不见袜套。他们嘴里那一团是什么,已是显而易见。
「你干起这种活,倒是挺熟练嘛!」她挑眉暗讽。
「好说好说,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嘛!」华凌寒也不遑多让。
两人相视对望,忽尔捧腹大笑。
大事底定后,华凌寒从袖子里掏出一纸鸢,放上天际。严格讲,那并非纸鸢,而是一只白鹤造型的风筝,线上系着哨子,迎风摇曳便响起嘹亮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曹曼云纳闷。
「一早陆大哥交给我的,我们兵分二路寻找妳的踪影,说好一旦有了消息,就以风筝为信。」
这泉城除却钟楼鼓楼以外,房舍普遍低矮,风筝翱翔天际,在城内皆可见其踪迹,加上哨子鸣响,亦能引人注意,竟是传递消息的好办法。
「那么,既然该放的人也放了,该抓的人也抓了,现在只等陆大哥等人来此了。」曹曼云找了个位子坐下。 「唉!一晚都没睡好,好累啊!」她伸了伸懒腰叹气。
妳可知道我昨晚睡不好的痛苦啦?华凌寒按耐住内心的腹诽,说道:「趁着陆大哥还没来,就先休息一下吧!」
清晨的日光如此温煦,微风徐徐,而哨音忽远忽近,煞是平和,曹曼云的长睫也悄然落下,呼息声似有若无。
见曹曼云睡去,华凌寒也闭目略养神。
歇息了半晌,忽闻正殿传来脚步声。
华凌寒拍了拍曹曼云身子,叫醒她:「大概是陆大哥来了。」
曹曼云慵懒起身,依然睡眼怔忪,揉了揉眼睛。却感觉华凌寒身子一凛,抓起墙角的长剑,护在自己前方。
她越过华凌寒身子的空隙,望向自正殿走来的人。来者二人,一人身穿紫衣道袍,头戴高耸金冠;另一人则是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
见着那身紫袍金冠,曹曼云心底一沉:莫非这正是那所谓『真人』?
她悄然解下腰间的长鞭,蓄势待发,不敢掉以轻心。
反倒是来者显得漫不经心,浑没将他们放在眼底。紫袍者一进后埕便嚷嚷着:「我那些徒子徒孙都上哪去了?我不都下了指令,让他们准备上好材料,山人我要炼丹入药。」
闻此言,彪形大汉略微皱眉却没回应,只是将目光聚焦于华、曹二人身上,说道:「这只怕要问这两位了。」
「他们?」紫袍男子轻蔑打量眼前一男一女。只见男的俊美,女的娇小,均是一身绫罗绸缎锦绣衣裳,却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不就哪个相公堂子还是窑子出来的?啧啧…长相是不差啦!可要用来给老太爷入药,非得童男童女不可,这可不能用啊!」只是摇头。 「这群废物办事这般不靠谱,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们。」紫袍男子拔步欲走。
一记长鞭却打在他脚下,硬生生阻了他的路。曹曼云早已忍不住,抢在华凌寒前头,厉喝:「竟然强掳民女,姑奶奶我才要给你点教训尝尝。」
紫袍男子虽被这鞭给吓着,但却有恃无恐,躲到彪形大汉身后,笑道:「还是教头好眼力,什么都逃不过你法眼。」
「敢问这位师父可是仙鹤派出身?」华凌寒拱手,为求保险姑且一问,他可不想滥伤无辜。见那人一副弱冠年纪,面若敷粉,却身穿极高位阶的紫袍金冠,恐怕**不离十,正是陆大哥口中仙鹤派的叛徒。
听到仙鹤派三字,紫袍男脸色愀然一变,狠道:「既然你们知道本山人的秘密了,却也留你们不得。」转身对彪形大汉说:「给我杀。」
「少命令我。」大汉抱胸眯眼,不为所动。
华凌寒虽不知那俩人之间什么关系,却也感觉得出他们彼此有些矛盾。不抓住这机会,更待何时?何况,从步履姿态见来,华凌寒晓得,真正难缠的还是这彪形大汉。能不与他为敌,是最上策。
「我等受仙鹤派所托,要捉拿这人回去,与兄台并无恩怨,还望兄台别淌这滩浑水。」华凌寒拱手为敬。
见雷鹏依然束手旁观,唯恐自己真被华、曹二人给抓,公孙钰忍不住搬出靠山:「老太爷临行前是怎样吩咐的?要你保我一路平安,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也是难逃一劫。」
听到他搬出「老太爷」的名号,雷鹏不禁皱眉,终是放下抱胸之手,垂于两侧,虽只是沉肩坠肘、虎步熊背,却暗暗蓄劲,随时能够出击。
华凌寒不敢掉以轻心,拔剑护身,鹰目盯紧雷鹏的一举一动。两人对峙相望,谁都等对方先出招,只因高手出手,制人或制于人,关键只在眨眼之间。
但曹曼云才不管这许多,见华凌寒与雷鹏互相牵制,她只抡鞭而起,使出灵蛇出洞的招式,直取公孙钰咽喉。
「你这家伙,看姑奶奶怎样整治你!」
公孙钰情急之下,使出个懒驴打滚,在地上滚了一圈,竟逃过曹曼云的鞭势。
她心有不甘,一招未中,紧追在后。
「看招!」
白蛇寻穴使出,长鞭如蛇在地上逡巡,忽左忽右、蜿蜒曲折,逼得地上的公孙钰被鞭了好几下,连滚带爬想逃出长鞭的势力范围,甚是狼狈。
只听得公孙钰叫声凄厉:「我要死啦!教头你还不来救我?」
而华凌寒与雷鹏的对决,胜负仅在一瞬。
雷鹏全神专注在华凌寒身上,浑没把公孙钰放在心上。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曹曼云一记青蛇缠枝,以长鞭将公孙钰捆绑紧缚,另一手使出舞凤爪,直取他双目。
「教头你莫忘了老太爷…」公孙钰大叫。
听到老太爷三字,雷鹏分神看向公孙钰。
就是现在!华凌寒丝毫没错过这难得的机会,长剑直刺,一枝破春的剑招直取雷鹏喉际。血花若春光灿烂,一朵绽放。
伤害却也仅只一瞬,雷鹏便腾挪跃至公孙钰身边,运起浑厚的内劲,一掌击在曹曼云胸口,那一掌的威力好强,震得她紧握鞭柄的手再也抓不稳,整个人倒退几步却还止不住那攻势,终于跌坐在地。
华凌寒见状,连忙护在她身前。
雷鹏手指抹过颈边,一道殷红染开,他舔了舔染血的手指,眯眼盯着华凌寒:「今天只怕要开荤了。」目光渐露狂态。
蓦地,他一个猿步窜上前,左右开弓,双掌对一剑,其势如虹。雷鹏一招快似一招,一掌猛过一掌,掌风所及之处,无坚不摧。
华凌寒面对此情,亦只能处于劣势,一退再退,长剑只守不攻,节节败退。
那厢曹曼云亦不好过。
她被雷鹏一掌击倒在地,震伤心脉,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而重获自由的公孙钰,小人得志,可没打算让她好受。
「呦~刚才是哪位说要好好整治我的啊?」抓起曹曼云软弱无力的手,往自个脸上左一掌、右一掌的抚摸着。 「我就是个小坏蛋,求求姑奶奶治治我吧!」说罢哈哈大笑,将纤掌凑近嘴边亲了一大口。
「你…」曹曼云浑身无力,忍不住怒急攻心,欲咒骂他,却反倒呕出一口血。
「我说,不如让山人我来示范,该怎样整治妳这种刁蛮的丫头,包准妳浑身舒畅、飘飘欲仙。」说着,伸手便欲解她衣裳。
一边和雷鹏大战百回合的华凌寒,早已听得火气直冲脑门。
就算她再怎样任性撒泼,又岂是你这种人可以戏弄欺侮的?
提剑还欲冲上前去,却被雷鹏绵密的掌风所包围,只眼睁睁见得公孙钰捏着两指,要解开系着的衣带。
你敢!
华凌寒怒火中烧,无奈却被雷鹏掌风逼得寸步难行。
却有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爬行着,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也没想过屈服。
「呵呵…这句话我奉还给妳,任妳叫破喉咙也不会有来救妳的。」
公孙钰一面剥除曹曼云的上衫,一面望向华、雷二人,笑着说道:「我忘了说吗?教头虽没在江湖上走动,但他的功夫要算起来,可也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呢!要从他掌下脱身,不容易啊!还是别管他们了,咱们乐咱们的吧!」
扯开上衫,亵衣赫然跃入眼帘。他一脸欣赏表情,咧开了嘴笑:「不错不错!想不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是能让我打打牙祭呢!」一张脸就埋进曹曼云胸前。
终于,让她摸到了那熟悉的触感,尖锐、带刺,握在手中却是充满安全感。
华凌寒见到公孙钰竟然染指曹曼云,不禁睚眦欲裂,心头气血翻腾汹涌。忽然,不知哪生来的内劲,一招惊破梅心杀破掌风重围,直取公孙钰后背。
「放开她!」
「给我…放开!」
与此同时,曹曼云长鞭亦紧紧勒住公孙钰颈部。
一厉喝,一轻语;一利剑,一软鞭;一穿刺,一缠缚。路数虽不同,对象均一致。
公孙钰受此腹背夹攻,喉头被勒得一口气喘不过来,鲜血流淌整个后背。
「救…救我…」
华凌寒剑一拔,公孙钰又吐了一大口血;手一伸,把曹曼云拉入自己怀里;腿一蹬,将公孙钰踢向雷鹏面前。
雷鹏只单手便接住了公孙钰,却盯着华凌寒不放。
而华凌寒护着怀中虚弱的曹曼云,一手提剑也与雷鹏对峙,内心忖度:今日虽然重挫了那贼厮,却再伤这教头半点不得。丫头又身负重伤,可有办法突破重围吗?
而今,华凌寒再不敢想打败雷鹏,只求能保曹曼云全身而退便是。
仿佛知晓他心事似的,曹曼云捏捏华凌寒掌心,悄声道:「我们拼一下,我远攻,你近打。」说罢,勉强提起一口气,使起风蛇绕树的招式,长鞭飞舞,将俩人团团围住。
雷鹏待近身,却被华凌寒化身千亿的剑招封锁,他填补了曹曼云鞭势的每一个缝隙。雷鹏掌击向东,他剑就守住东;雷鹏掌打向西,他剑就防住西。有了曹曼云长鞭的防护,华凌寒更有余裕去反击,趁着雷鹏分心长鞭的来向,华凌寒便一劈、一刺、一提、一抹,逐步将雷鹏摆脱开来。
华凌寒与曹曼云携手交握,齐肩并行,一手舞鞭,一手挥剑,突破防线,直奔殿门口。
后头,雷鹏单手提着公孙钰,亦追了上来。只听得公孙钰求饶:「轻点…疼啊!」
华凌寒从曹曼云重心逐渐倚着自己的身子,和她愈发软弱无力的鞭劲,早已察觉方才她那是一鼓作气死撑着,而今气力已竭。大掌转而搂住她腰际,只手抱起整个娇躯,使出轻功掠出几丈之外。
正躲避着雷鹏刚猛的脚步时,忽见一大批带剑弟子涌入,他们一概白衣黑袖,把将军庙包围得密密实实。从中走出来的那方脸大汉,正是陆封侯。
见到仙鹤派的人,华凌寒终于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久等了。」陆封侯一脸愧疚:「你们一旁歇息,接下来交给我们便是。」
接着迎上公孙钰前头,拱手道:「少主,多日不见,找得师兄我好苦。」
见到陆封侯,公孙钰脸色大变,猛催促着雷鹏:「快走!别留在这!」
「少命令我。」他甩开公孙钰的手。
「我们少主承蒙您照顾了。」陆封侯一个上前,就要接过公孙钰。
公孙钰只能抬出老太爷的名号:「我若是被带走,只怕老太爷宿愿难偿了。」
雷鹏手一翻,公孙钰便被他挟于胁下,陆封侯扑了个空。他纵身一跃,已跳上将军庙的屋顶上,接着三两下翻墙而出。
「给我追!」陆封侯见状,连忙指挥仙鹤派众弟子跟上。他们追踪许久,好不容易诱出公孙钰的形迹,此番逃跑后,又不知要到哪年哪日方才找到,岂能轻易断了线索?
接着转身对华凌寒抱拳:「华少侠见谅!恕愚兄不能多留,你们回到漱玉馆里,还有王李二位师妹驻守在那,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你们今日奋身一战,仙鹤派铭感五内,来日必定报答。」
不等华凌寒答覆,陆封侯也跟在仙鹤派众人之后,施展轻功奔驰而去。
偌大的将军庙再度陷入空荡与寂静,只余下华凌寒与曹曼云二人。
华凌寒竟有些不太适应这蓦然的安静,再一看怀里的曹曼云,不知何时,已经昏迷过去。
「喂!妳醒醒啊!」他心头一紧,大掌猛拍她粉颊。 「醒醒!妳不是还要抓我回去岭南的吗?」但曹曼云双睫紧闭,意识远扬,半点没听见华凌寒的叫唤。
他不再迟疑,打横抱起曹曼云,亦随之跃出将军庙。
风卷残云,落叶被刮过青石地板上,偌大将军庙只剩一片寂寥。和那群早被众人遗忘在后殿许久的采花贼们。
谁来救救我们啊?
那对该死的男女,让我逮到机会不弄死他们!
竟然让我错过如此难得的机会!没法获得真人亲自指导。
他们被塞着袜套的嘴巴无法言语,但眼神交流,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笔帐迟早是要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