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时,林絮又梦见那生于悬崖峭壁之上透明如钻的水晶兰,花粉如星,闪着白光徐徐下坠。直至悬崖底部的祭台。花粉忽明忽暗悬停在祭台周边,宛如天上的星。祭台上,女子白纱遮面,却似是言语,林絮尽力去听竟是未果。心底着急于是喊了一句:“什么”。这声一出竟感周身如烈火炙烤般疼痛难忍,忽觉方才皆是梦境。又闻房中吵闹,睁眼之时,入眼的是王者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七分惊诧,三分极力遮掩的欣喜。这一幕,竟在林絮心中生有一丝莫名的熟悉,仿若千百年前的故人。
“醒了?”,灵王坐于床边,轻声问道。
林絮看清眼前人,刚欲起身行礼,便被灵王制止了,只柔声回了短短两个字:“免礼。”
林絮转头望去,小小的西院东厢卧房中,竟满是贵人,半个后宫皆在此了。只见宋兰纳欣端端正正地坐于灵王身侧的透雕松鹤延年红木椅上。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头上那支九尾凤凰的金色珠钗,显示着她身份的不凡。林絮是第一次见到宋兰纳欣,这位灵域母仪天下的坤极。此时一见便觉此人眼中带了八分寒意,两分窃喜。林絮心道:也是个不安分的。一众嫔妃分坐左右客座,各怀鬼胎,满脸皆是看戏之态。
屋内正中,淑妃,慕容泓,林毅,及包扎后的玉儿皆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淑妃,慕容泓面色如常,林毅眼中尽显关切。只有玉儿抖若筛糠,任由泪水大滴大滴落在地面上,却不敢出声,亦不敢有所动作。另一边跪着的,是御花园中冲撞了林絮的小宫女依诺。依诺虽跪着,却毫无惧色,而是一副静待结果的坦然。
林絮看这架势,俨然是审问过一番却未曾得出结果的。
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今日这场戏,此刻便是要开场了!
林絮面上又惊又急,挣扎起身,怯怯道:“王上,这… …这是怎的了?絮儿… …絮儿不慎落水,是絮儿大意。皆是… …皆是絮儿的过失,切莫错怪他人。”边说边固执的于床上向灵王行了跪拜礼,却因周身已无一块儿好肉,拉扯到了伤口,疼得十分厉害,秀眉微蹙。
灵王见状,一边扶林絮一边唤人拿来软枕,允准林絮与他同坐于床榻之上。此时,灵王亦在细细观察着林絮:如此重伤,莫说经此一番折腾,常人怕是连起身都困难。伤口也必定再次撕裂而出血,反观林絮,不仅能够起身行礼,且周身伤口竟无一丝血痕溢出。可见林絮的自愈能力极快,心下更加确定了林絮的灵修身份。依现状来看,林絮的灵能断是在林毅之上。于渡劫来说,林絮更佳!
灵王思绪游离时却被琪妃打断了:“林姑娘还真真是小孩子心性呐。被他人利用,竟丝毫不曾有所察觉,还替着他人说话呢。”,只见琪妃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用手绢假意拭了拭身上本就不存在的尘灰:“这淑妃妹妹呀,前些日子已然察觉姑娘有灵修之相,尔后竟故意隐瞒不报。若非姑娘今日落水,我等还蒙在鼓里呢。自古规矩便是上位者方可留灵修于身边,如今却这状况,你说说看,这知情不报这是何用意呢?”
林絮愣了愣,故作不知,反问道:“是何用意?”故作思量片刻,又显出一副懵懂之态,一边摇头一边道:“絮儿愚钝,并不知晓,还望娘娘切莫怪罪。”
灵王闻言,斜眼看了林絮,嘴角牵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琪妃之子慕容洛文采武略处处低慕容泓一等,虽慕容泓已然有意寄情风月以避开太子与慕容洛的锋芒。可琪妃总是不放过他们母子二人,每每抓住机会,总是针对淑妃与慕容泓。若非因着赫舍里·尔薹是军机处重臣,加之近年边界异动频繁,灵王还需倚仗着赫舍里氏,恐早已弃母留子,将其打发了去。
琪妃抬起了桌上茶盏,捧于手中却未曾入口,又觉林絮实在愚钝,话头都点得如此通透,竟还不知,又道:“你呀,就是因了姑娘你是灵修,淑妃妹妹才特遣了瑞亲王与姑娘亲近的呀。瑞亲王也算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灵能掌控在这皇宫之中亦是数一数二的。现如今呢,三位皇子中,不论是灵能修为还是文才武艺皆在二位兄长之上,寻个灵修提升修为也非不可能之事。”
琪妃一句话刺中了灵王最不能触碰的地方,如今他身体欠安,最见不得党争夺嫡之事。灵王眼神冷了三分,手中念珠紧握,双眉微皱,却未发话。淑妃和慕容泓见状齐齐叩拜,声声喊冤。
林絮眼皮一跳,心道糟糕:琪妃这话已然是直言慕容泓有意王位,如若此等罪名真真被她扣上了,这未央宫内恐无一人能善终。换上一脸懵懂道:“絮儿实是不知娘娘何意,一则絮儿这灵修之名是缘何得来的,絮儿现下竟还不知晓?况,借宿未央宫许久,连絮儿自己都未曾察觉有异,更何况屋内这一干人等。若说要有任何异处,最先发现的当是贴身伺候的沫姑姑和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依娘娘的意思是未央宫收买了太皇太后身边的沫姑姑和王上宫中的整个太医院不成?二则,瑞亲王确有数次入西院探望的,不过皆因兄长所累罢了。兄长碍于身份,不能时时入宫探望,又时常挂念病中絮儿。回回皆是求了瑞亲王方才得见絮儿几次,来时也不过吃一盏茶便又去了。”
林絮生生将自己说得十分可怜,再配上一副楚楚之相。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活脱脱一位深宫怨妇,不仅说清楚了原委,还暗示灵王该给兄长一个合适的身份。灵王闻言松了松眉,又将手中念珠搓玩了起来,却未置一词,依旧冷眼旁观。
坤极宋兰纳欣声音温婉,气度不凡,缓缓开口:“姑娘莫急。众人皆知,我域荷塘中鲮鱼,因敏锐非常,好食灵能而闻名域界。却有一样众人不知,这鲮鱼,仅喜食用灵修之肉,其他肉类一概避之。阿弥陀佛,幸得姑娘今日落水得及时相救,保全了性命,本宫已是万分感激这满天神佛菩萨保佑了。”宋兰纳欣双手合十,朝着虚空拜了拜,转而又道:“不过,今日一事也是证实姑娘身份的极好证明了。依姑娘所言,姑娘同这未央宫上下皆是不知自己身份的?”
林絮闻言,诺诺地点了点头:“自是不知的。”
宋兰纳欣颔首,眼中却无半丝相信,转身看向灵王:“王上,依诺这孩子跟了我八年有余。做事还算妥帖周详,为人也老实不过。现下整个未央宫口述一致,连姑娘也称不甚清楚灵修身份,方才依诺所言,是否需考虑斟酌一番呢?切莫因了小人之言而让王上和淑妃妹妹生了嫌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