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王点了点头,却未立刻接话,而是心底暗暗盘算:现如今林絮身份一事,深追下去已然无义。现今局势利于皇权稳固。如若真真要断个清楚,恐只会无端地牵连出更多的人来,朝局势必又将多变,实是不利国泰民安。然,依林絮所言,此事又似隐隐牵连了党羽之争,恐后宫也掺和了进来。灵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既想揪出这始作俑者,又畏惧找出事实真相后难以接受。
李顺是个极通晓世故人情的,揣摩出了七八分灵王的心思,转口接了话题:“奴才借娘娘吉言,奴才先给王上道喜了。”
灵王抬眼去看李顺,被他这一打岔,心底烦恼去了三分:“你这老小子,如今一团乱麻,何来道喜一说?”
李顺呵呵一笑圆场,阿谀取容,拱手道:“王上请细想,一月前,捕获千万年难见的上古神兽穷奇;后而验证林先生灵修之身;今日又喜得姑娘佳音,真乃是灵域万年来的祥瑞之兆呀。真真是百福齐臻了!灵域定因着王上福泽深厚而亘古不衰呀。”
林絮闻言,眉梢微挑,断定林毅是知晓灵修助御修渡劫后的风险的,却还瞒了自己。眼见林毅如此行事,心下感动倍生,亦不后悔今日为明确身份落水一事。
那边,灵王赞赏地看了李顺一眼,继而哈哈一笑,言语轻快道:“解得好,赏了。”
李顺喜笑颜开,叩拜领赏:“谢王上隆恩!”
后宫众人在坤极带领下纷纷起身,行礼恭贺道:“恭喜王上,贺喜王上。”
灵王大手一挥:“起来吧。”
后宫各院依序落座。其间,琪妃不屑的眼神与林絮相遇。林絮躲在灵王身后,冲她妩媚一笑。林絮娇羞之态忽而惹得琪妃忆起那数百年前的故人,琪妃心底大惊,又似抓住了林絮什么要害似的,得意之情浮上心头。
灵王见淑妃还跪着,指着淑妃道:“淑妃,絮儿这事儿,恐你也不知,因而无过,便不要跪着了,赐座吧。”
林絮闻言略有微愣,却看灵王并无下文,便越发迷惑:缘何灵王只赦淑妃?亦不便多言,只好静静看着。
淑妃亦未曾想到灵王会赦免了自己,一时竟未做反应。直至身后远远跪着的贴身姑姑青璃上前扶住她时,面上才略显喜色,叩拜谢恩。灵王摆了摆手,并无多言。
淑妃刚刚落座,琪妃见这事儿灵王有意敷衍,故意转身向自己上座的禧妃嘟囔了一句:“神女之事刚过百年,依着瑞亲王和林姑娘的关系,是喜是祸未可知呢。”这一句,声音虽小,却十分清晰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禧妃大骇,轻声道:“姐姐慎言。”
灵王脸色忽变,眼中怒火几欲喷出。手中念珠“啪”地一声打在床沿上。惊得禧妃徐徐半跪了下去,琪妃贴身大宫女莲汐跪地下拜,不敢出声。莲汐眼见琪妃莽撞却不自知,拉了拉她的衣袖。琪妃方才不情不愿地跪下了。
灵王见此,冲禧妃道:“禧妃啊,禧妃。见你平日伶俐乖巧,怎的会与此等为伍!罚俸半年。”
禧妃聪慧,自知灵王留情了,慌忙叩首谢恩。礼毕也十分知礼数并未起身。
灵王怒瞪琪妃:“你,善妒无德且不自知。今日不给你些教训恐是记不住的。且去宫中佛堂静心礼佛一年,断了你这善妒的心性!”
琪妃只想激起灵王对慕容泓与林絮私交甚好一事的不满,未曾料到灵王竟会如此,这才慌了心神辩解道:“臣妾并非善妒,只愿王上不受蒙蔽呀!臣妾所说皆是忠言逆耳呀!”
灵王冷笑:“看来还不知悔改。”
言罢,眼神落于莲汐身上,此时的莲汐已然抖若筛糠。只听灵王冷冷道:“你,明知她心性不善,不好好规劝着。如此无用之人,留你何用!实是该杀!来人!拖下去,杖毙!”
莲汐此时已无多言,惊恐求饶。灵王却未曾有半丝怜悯。随着莲汐句句渐远的“王上饶命”,被拖离内屋还有瘫软在地满心不甘的琪妃。
灵王沉默不语,小小东厢屋内气氛紧张至极,众人皆在这瞬息间走了一遭大喜大悲之境。除却灵王拨动念珠之声,整个屋内竟无半丝声响。
半晌灵王开了口:“你们,都散了吧。”转头看向宋兰纳欣道:“坤极,你且留下。”
宋兰纳欣欠身道是,便又端庄得体地坐回椅凳之上,眼中尽显得意。
灵王想了想,又看向淑妃:“你是这一宫主位,你也留下吧。”
待淑妃行礼落座后,西厢屋中仅剩下跪之人。
灵王看向依诺道:“你方才说除却姑娘身份一事,还有要事相报?”
依诺叩首,眼见灵王不悦,又见坤极在上,只得唯唯诺诺道:“回禀王上,奴婢却有要事相告。”
灵王声音更冷三分:“说。”
“林姑娘和瑞亲王曾私相授受。”,玉儿低着头。
闻言灵王的愤怒全写在了脸上,“什么!你再说一遍!”
玉儿叩拜:“奴婢亲眼所见,一月前林姑娘拖沫姑姑给瑞亲王递了一个香包。沫姑姑还嘱咐瑞亲王切莫遗失,定要收好。”
灵王转头看向身边林絮,并不顾及林絮身上是否有伤,也未曾多问半句,便一把抓住林絮的衣领将她拽下床榻,怒喝道:“此事是否属实?”
林絮本就有伤在身,此时一拽,疼得丢了半条命。梨花带泪:“絮儿,絮儿没有。”
灵王对李顺道:“你来告诉她!”
李顺躬身道:“姑娘,今日王上只要一个解释。”
李顺瞥眼看见林絮周身伤口已被灵王的拉扯撕裂而血流不止,口吻温和了下来:“此事已然于半月前在宫内盛传,姑娘还是说明了的好。”
林絮抬头,满脸无辜,泪眼婆娑:“王上,您不信我?”
那句话,那个眼神,让灵王忆起了那山巅之上的一身白衣飘飘。同样的泪眼,同样的一句“您不信我”,又见林絮全身白衣已满是殷红,心软了半分:“究竟何故?”而那句“朕愿信你。”终究没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