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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封印
白玉堂从娄二爹处回来,发现巨阙宝剑不见。待要开灯,忽觉屋内有人。
他这些年训练有素,可不是吹的。尽管没听到明显气息,在接近漆黑的状态下,白玉堂仍有陡觉不安的警惕性。如果不是来自视觉和听觉,就是第六感。
他也敛了气息。
那人似乎就在床边。白玉堂本想不开灯,先发制人。但窗帘是半掩着的。这当口,外面正好过去一辆车,远光打得极亮。
虽只一瞬,白队长却已瞄到那人面孔。
他心中一跳,忙不迭地开了灯。
只见床头靠着一个人,清瘦的身形,白衫黑裤,巨阙倚在身旁——不是南使是谁?
这几天他只当自己早与“异世界”诀别了,正觉欠南老鬼的一桩人情再难还清,嗨,谁料想这家伙竟自个儿送上门来!
南使见着灯光,睁开眼,冲他淡淡一笑:“不请自入,告罪了。”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物:“我来还你这个。”
那是白玉堂的警官证。
白玉堂接过,正觉有一肚子话不知从何问起,那鬼又道:“你是不是……也该还我东西呢。”
这句话叉开了白玉堂的思路。
“你这不速之客,不是已经不告而取了吗?”
“我说的是阴牌……”
白玉堂反应过来,将阴牌掏出递过去,动作却有些迟缓,显是对交还这东西不太舍得。
南使看在眼里,欲言又止,伸手来接,动作竟也极慢。
白玉堂这才注意到,南老鬼脸色很差,虽然笑着,疲态却难以遮掩。
“喂,你看上去很不好。受伤了吧?那天……”
两个人的思绪,都回到了当日的战况。
当时——
南使身处心魔包围圈,却凭借与巨阙剑的感应,得知宝剑离地,剑柄被抓起。
——定是那小子不自量力,要多管闲事!南使这样想着,便将心一横,使用念力控制巨阙,反带着白玉堂往河边奔行。
高手对招,容不得丝毫松懈。尽管南使的综合实力在影沫之上,但一来宝剑离手,二来还要分出念力拉着白玉堂离开现场,这一下便落了下风。影沫既是心魔,岂有不知?他加紧收紧火圈,将全部魔力都发散出来,南使被完全裹挟在魔焰中央。
影沫得意不已,一面施法,一面幻出一个图像——
魔焰中,一个短发女孩被困在深幽的洞穴里,正在痛苦地挣扎,依稀便是符桃的模样。
南使知他这是扰乱敌心的伎俩,咬紧牙关,直至终于感觉到宝剑已带着白玉堂入水,离开鬼界,才将念力收回,全力应付影沫。
但此时,他三魂中的地魂已开始被魔焰侵染。
影沫笑道:“南使,任你有再大本事,离了巨阙,今天也要成为我的盘中餐。”
南使兀自不理,先运功将三魂护持好,然后才重重哼了一声:
“枉你还是魔类,竟不知,仙体是不受魔气侵蚀的么?”
“哈哈哈……”心魔笑道,“你是仙?骗得了别人,怎能骗得过我?不过是一千年前的御猫展昭。现在,你只是一个游魂,离了巨阙,纵你有再大本领,也逃不出我掌心……”
展昭笑笑,不以为意。
他手上剑鞘仍然勉力支撑,但这剑鞘是北宋年间铸成,虽然能借以施展金系法术,却并没有宝剑锋刃那上古神兵的效果。薄薄一层金属网,魔气挡不住几分。
因而,在影沫看来,展昭已属强弩之末。
“你看,”影沫在魔火中笑得愈发得意,亮出一块条石,似石似玉,魔火中依稀是一把短刀剑的样子:
“你要找的宝贝,我已拿到手了。等你一死,我再去追那小子,巨阙也是我的。”
“……哦,怪不得。”展昭眸中一暗,却依旧波澜不惊,“我就说,单凭心魔你,绝无可能在短期内找到我。”
“哼,”影沫沉声道,“和你一道那小子中了我的魇术。我要找他,易如反掌。你运气也真好,竟和他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魔火之中,金属网忽然一散,法力溃退。
影沫见展昭摇摇欲坠,喜道:就是此刻!
瞬时,所有紫黑色火焰便如洪水决堤般燃成一片,再无间隙。展昭的身躯已被烈焰吞噬,影沫的紫气骄狂而上,贪婪地吸纳着这难得的千年精魂。
……但心魔吞噬一阵,忽道不妙。
他饿口大张,吃得猛了些,乃至于噬进去才发现——这南使的身体竟然粘稠沉重,不仅极难消化,更糟糕的是,自己根本没吸到魂儿。
他疑惑间,魔眼重新睁开一看——
展昭,好好地站在他魔焰外围,竟已金蝉脱壳!
这……怎可能……
他还没来得及诧异,只听展昭断喝一声:“聚!”
只一刹,影沫陡觉魔力剧烈衰减,想要重新汇聚魔气,却发现无处着力——
心魔本没有固定形体,如果是任何外力冲击,影沫是不怕的。打散了完全可以重聚。只可惜,他现在并非被打散——压迫感来自身体内部,整个“人”皱巴巴地凝了起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由内而外吸在一处,压得紧紧实实,稍欲舒张都不可能。
他不知是被什么无孔不入的东西禁锢住了。这禁锢他的力量,找不到源头,却似乎遍布周身,无处不在。
没想到,他心魔影沫,竟也会尝到濒死的滋味。
“为……什么……”
展昭不答,全力施法。那紫黑的火焰早已冷凝,继而坍缩,滋滋滋滋冒出黑烟。
……终于,片刻之后,战场焦土之上,只剩下一块不人不鬼、形状丑陋的紫黑色固体,土石难辨。
原来,方才在绝境中,展昭知道心魔非要吞掉自己才肯干休,便打定主意要诱敌深入。
当心魔看到展昭的金属网法力溃散的时候,正是展昭凭借剑鞘作为引子,用金、水两种力量塑出自己躯体替身之时。
要知道,金为容纳、收敛之力,正可承水。而南使最擅长金、水两系法术。千年之修,这两系法术已臻精纯,尽管身处劣势勉力施为,耗损极大,但事态危急,却不可不试。
他金蝉脱壳,恰是借着魔火燎原之势,趁心魔志得意满,在障眼法的帮助下完成的。
因此,心魔趁胜吞噬的,根本不是展昭的三魂,而是金、水两元素化成的替身。
而在替身被吞噬的同时,展昭又利用心魔不设防备之机,借着魔火热焰的热力,暗自施法,顺势而为,将金熔炼,伴着水汽,渗透到心魔体内,与魔气共生,此中有彼,彼中有此。
于是,最后那一声“聚”字令下,是金归于石,水再结冰,影沫的一身魔气,也几乎与金水同聚,终于被封印了。
但展昭此时却也濒临崩溃。
且不说片刻之间熔金、凝水的五行法术强度太大,单单是这金蝉脱壳的障眼法,因是应对心魔,必须使用全力。
算上他助白玉堂脱险时的消耗,展昭的念力使用已经透支。
更糟糕的是,他的地魂是实实在在被魔气侵染了。所谓“仙体不受侵蚀”的话,纯属唇舌战术,是套影沫的话,要找他破绽。
万幸的是,心魔这次被封印得还算彻底,除非意外,决难复生。只要这老魔头的本体不恢复活动,展昭的腿脚就不至于废掉。
但这一战,心魔手中那块展昭最在意的短刀剑,却也无迹可寻。想来,多半是封印心魔时,和着金液、水汽一起被封在那块丑陋的紫石当中了。
此时的南使心力交瘁,在那焦土上、紫石边喘息。
天幕沉沉,鬼界向来晦暗不分昼夜。展昭侧躺在焦土上,视线涣散着,一遍又一遍地看向这块紫色的丑陋石头。他的神色卸去了憎恶与防备,充满了疲惫、遗憾和悲凉。
适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白警官必须要救,心魔必须要封印,自己必须不能死。
但……心魔手中所持的那块条石,莫不是……
如果真的是那柄剑的残魄,那么,这一趟趟徒劳无功,该当如何?
展昭曾一度认为,千年前那人既然故去,宝剑必定与他同往,绝不可能再出现。
那人那剑,应是已化作镇守人间的力量,散佚在不知名的时空,慰藉着自己的灵魂……让自己还有勇气,同它一起,克制这鬼域深处难以名状的危险。
前者,当他听说画影仍在,而各方势力竟也因此蠢蠢欲动之时,悲愤之余,心中又升起新的希望:
他要找到它,护卫它!……如果能看到那柄剑,别说剑魄,哪怕只是残金断铁,也如同见到一位永远坚定的伙伴,侠骨丹心,亘古不变,陪伴着他这朽败凄凉的灵魂。至少在全然消散之前,他,不致孤独。
……可是,不论心魔说的是真是假,刚才那块像是玉石的短刀剑,已经与这魔头胶着一处、不分彼此了。除非自己解开封印放出魔头,否则,也再难判断——
那究竟是不是画影?
为了救人间这个白玉堂,千年前那个白玉堂的东西,倒有可能被他掩埋在这丑陋的石头里了。
恨意、憾意、无限惆怅和疲惫席卷而来,展昭任凭思绪在这冥冥茫茫的地方涌动、弥散,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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