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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贵客
窗外的汽车行驶声拉回了展昭的思绪。
他看着眼前的白玉堂,叹道:
“活的人,毕竟比死了的……更重要。”
这句本是自言自语,但白玉堂耳力好,听着来气。
“怎么这么说”,他皱眉看着南使,还以为“死了的”是老鬼自讽,顿觉气闷:
“白玉堂从不贪生怕死。那天你自作主张赶我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在南使身边坐了下来。看这鬼的状态,定是拼死救了自己一命,心中感激,完全不计较此鬼的狼藉,再次问道:
“你的伤究竟……这,我也不懂,鬼受伤怎么处理……需要什么?药、水、吃的?”也不知鬼怎么养伤,需不需要吃东西。
展昭见白玉堂的问题问得窘,却颇有诚意,顿觉胸中一暖。
“无妨……”他声音明显无力,“得白警官不弃,我已在此休息了……”说着就要起身。
“客套话不用说。”白玉堂拦住展昭,索性将他往床上一摁,“你躺着,不着急,伤好了再走。”
南使微觉不安。
自己这一趟,是来取剑,取阴牌,还证件的。总之,是来与这个白玉堂说再见的。
……只是,人间的床,毕竟比冥城的石榻舒适多了。他来时困乏已极,不意间“鸠占鹊巢”;而现在尽管想走,却魂乏神虚,怎还坐得起来?
白玉堂也看出,南老鬼这次出现,不仅身体状况差,精神状态也极为不好,那一切在握般的气场已然不见,还显出颓唐之态,好不叫人担心。
他想了想,道:“晚饭吃得少,我倒饿了。”说罢找来了香蕉和巧克力,说是自己吃,其实是看能不能让南老鬼好歹吃点,解乏也解闷。
展昭接过一个香蕉,小心翼翼剥了皮,轻轻咬了一口,甘甜清香的口感让他愉悦起来:
“还真是……有阵子没吃人间的东西了。”
“好吃吧?”白玉堂笑了,“这也是做人的一大乐趣——”
展昭微微点头,似乎真心认同。
“你们那边都吃什么?”
“啊,”展昭想了想,“进餐量少,不过种类都有。五谷、蔬菜、果品……当然,动物类食品要从人间获取。”
还真是丰富啊……白玉堂忽然脑洞大开,“想吃肉的话,我做个纸鸡纸鱼给你烧过去。”
“没用的,”展昭笑了,“人间烧的东西我们根本收不到。我们想吃也得自己烧——烧菜的‘烧’。”
白玉堂“哦”了一声,转念却道:“你等等。”
展昭正愣神间,白玉堂已跑到厨房忙活起来。
这边厢,白队长正在拿葱姜韭菜试刀,大门一响,白爸爸和白妈妈回来了。
“咦?”白妈妈刚进门就听到厨房有声音,叫了一声儿子,道:“今天没在外面吃吗?忙活啥呢?”
“弄点米线,”白玉堂忙着,也没回头,“有客人,受了伤,在我屋里呢。”
父亲母亲听闻“受伤”,相顾一望,又惊又奇。
半晌,白玉堂端出一碗小锅米线,碎肉少而精,没有放辣,汤做得清淡,但韭菜冬菜放了不少,还加了个鸡蛋。他礼节性地问了问父母吃了没,脚步没停,便给展昭送进了屋。
于是,南使大人那休息了近一个月的地魂五脏庙,今天竟迎来了人间烟火。
白玉堂看他吃相文雅,但效率挺高,不一会儿,半碗米线已下了肚。然后,便说吃不下了。
“鬼用上厕所吗?”
展昭笑着摇摇头,又说,“不过,若是进食多了,也是要上的。”
“用洗澡吗?”
“如果修炼水系法术,维持个人卫生很方便。”
“哦,”白玉堂皱眉道,“不过那应该很没劲。”在他看来,洗澡不光是为干净,还是为舒服。
他看着展昭,忽道,“你的衣服还在我这,不如简单洗洗,好好休息。”
展昭低头看了看身上白衫,那天战斗,打了一身土。自己也十分过意不去。于是便点了头。
白玉堂扶着他出屋时,白爸爸和白妈妈终于充分满足了好奇心。浅浅聊了几句,只觉这姓南的便衣脾性很好,又是为掩护玉堂受的伤,怪不得这小子这么上心。
当晚,白玉堂把床让给展昭睡,自己在外屋睡了沙发。第二天白玉堂上班,为防展昭不告而别,逼着他把宝剑先交出来,由自己代为保管。
“这剑不能久离我身,我得靠它,才能慢慢恢复。”
“那也得交给我,”白玉堂把脸一拉,仗着对方病歪歪没什么抵抗力,呼隆一下又给藏到了床下长抽屉,上了锁,将钥匙装进自己口袋拍了拍:“你就安心在这床上呆着,这样,它离你才最近。”
就这样,展昭便在白家休息了一天。他安静得很,不怎么出屋,睡得多,吃得少。好在白家父母知道这是伤员,也没怀疑。
到第二天晚上,展昭虽然身体仍未恢复,精神状态已好转了。
但白玉堂下班回家时,情绪却很差。
“老倪在澄江失踪了。”
原来,自从叶局从孙衍处得知徐薇薇一案另有隐情、白玉堂跟踪倪锋遇险之后,如何安排倪锋的工作就成了很微妙的一件事。
一方面,白玉堂是在停职期间私自跟踪倪锋的,不仅师出无名,回局里又不肯具实汇报。如果仅凭这些就调查倪锋,理由不充分。
另一方面,就现有证据来看,徐薇薇之死无论怎么说都是意外的成分大,一个勤勤恳恳的警察因为辑凶给家人带来了麻烦,又曾因救妻心切而轻信巫医,种种不巧凑到一起,酿成了家庭悲剧。如果单位不去同情这家人,反倒怀疑这悲情的主角,也实在说不过去。倘使因此影响家庭收入,岂不更苦了老人孩子?
然而,叶局长是个清明的干部。有损倪锋利益的事,他不能做;但反过来,国家集体利益若有风险,哪怕小,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正好,局里也有一些务虚的工作,如宣传活动、党组学习、参观交流等等。叶局便以照顾倪锋为名,多给他安排了些这种活儿,正好也避开了与白玉堂、孙衍二人频繁共事的尴尬。昨天,倪锋又奉命去澄江进行普法宣传,要住上一晚。谁料想,却出了事。
“怎么会这样……”
在鬼界外围,展昭曾听白玉堂说过徐薇薇一案的案情,包括跟踪倪锋的经历。他当时只隐隐觉得,如果真如白玉堂所说,有阴差蛊惑凡人去寻找画影剑魄,那么,最近鬼界波谲云诡的政治风云,已经使画影成为多方势力角逐的焦点之一。除了魔族的势力,至少还有阴差的势力。
而今天白玉堂一说倪锋失踪,展昭更为吃惊:依白玉堂所言,此人是被“阴差”胁迫去寻找画影剑魄。倘使这样,他可能已多次与阴司的人接触,甚至可能已成为“阴差代理人”。既如此,别说失踪,连暴毙的几率都很大。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在澄江……
想到这里,展昭便道:“我在你这里已休息好了。你既然有事,我也告辞,回家看看。”
白玉堂聚精会神在想倪锋的事,已经忘了展昭是鬼,脱口而出:“你家在哪?我送你。”
展昭望着他笑了笑,白玉堂这才回神,微觉无奈,却又笑不出来。
忽然,他想起从娄二爹处拿到的请柬,便取出来递给这位老鬼。
看到“鬼林大会”,展昭心里“咯噔”一下,打开看见落款是“姜有城”,更蹙了眉。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份请柬的?”
白玉堂便把娄二爹处的见闻简单说了。
展昭听了,沉吟道:“那娄二,是误会你是真的阴差了……”便想,娄二明明已经察觉出白玉堂没有法力,却仍然错认为真的阴差,可见近年来阴差录用要求降低的现状已经普遍,连娄二都知情。
“这娄二爹究竟是谁?”
“说来话长……”展昭看向窗外,顿了顿,又转回头来:“简单的说,他当年报名要做阴差,修习后又后悔,拒绝宣誓,出逃被追捕,我救了他。”
白玉堂不解:“修完阴差……就必须得当吗?没有退路?”
“也是有的,”展昭道,“但他不愿抹除阴间的记忆。”
“既然他违反了阴司的规定,为什么阴司没有继续追捕他,还让他帮忙?”
展昭抬了抬眉:“交、易。”
白玉堂愕然。
“再说了,”那人一笑,“这请柬是不是阴司送来的,还很难说。”
白玉堂独自疑惑间,展昭已开始整理思路:
心魔影沫要画影剑魄,说明魔族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阴差首领钟馗请展昭协助调查魔族,却死于非命,凶手未知……
钟馗死后,鬼界中央区戒严,轮回井暂停使用,阎君下令启用朱雀区的旧轮回井……
钟馗的徒弟姜有城,目前担任鬼界朱雀正卿一职……
有阴差奉姜有城的号令,胁迫凡人寻找画影剑魄……
现在,姜有城要在石林召开“鬼林大会”,所请之人是“阴阳两路豪杰”,竟还用上了娄二爹,要找展昭这个神隐多年的玄衣使者……
还有,流光在逃,符桃去向不明,姜有城的势力可能已经到了澄江……
看来,这鬼林大会,是解开一切悬疑的关键了。
“你准备怎么办?”
“先回家,再去赴会。”展昭站起身,伸出手,向白玉堂索要宝剑。
“剑当然会还你”,白玉堂极为不悦,“但我送你一程,就那么不愿吗?说吧,你家在哪,鬼界入口,你走哪个?”
他的神色恳切而又坚定,展昭一瞬恍惚,竟无法拒绝。他嘴唇动了动,终于答道:
“我家……就在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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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冥城》为本人原创小说,首发简书,请删除未授权转载。其中主人公的部分设定是在《三侠五义》人设基础上的扩展。图片来自网络,涉权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