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孩童时期看过的一部前苏联黑白电影《列宁在1918》里的一小段接吻镜头,经常浮现眼前。
那时候,我也就十一二岁这样。第一次看到电影里的瓦西里,搂着他老婆,在她耳边轻声地安慰着,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边说着,一边亲吻着她的嘴唇。刹那间,我的身心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后来才知道,那是性的觉醒。在我这样浑身颤栗的同时,生产队打麦场上所有观众,全都屏住呼吸。那片天地之间,只有电影放映机的沙沙声,只有银幕旁边喇叭里的对话声,只有很远处发电机的轻声运转,再无其它不相干的响动。就连女人怀里的孩子,也不再哭闹,似乎也在跟大人们共同享用着银幕上的温馨氛围。
此后,为了再次感受那份几秒钟的神秘和神奇,只要知道哪里将要放映那部电影,便不顾十里八里的的奔波,疯跑一般地赶去观看。有的时候,会被传递消息的人蒙骗而白跑一趟,有的时候会被放电影的人捉弄,故意把人们想看的电影安排在第二部放映,从而要到月牙西斜的时候,才能淋着露水,回到家里。然而,只要有周围亲邻相随,家人都不阻拦。反正那时候的学校,都是不干正经事情的,次日的迟到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那个拥吻镜头,之所以珍贵难得,只是因为,全国城乡,在长达十多年的电影戏剧里,只有从那部电影里,才能看得到,再无其它。
还有一次看得周身颤栗的场面,是日本电影《望乡》里的镜头。那是一部彩色电影,演得是一个日本女人在南洋的卖笑生涯。
那部电影,是在电视机屏幕上看到的。那天晚上,县广播局狹窄的院子里,挤满了观众,为了怕出意外,早早地锁了院门。那也无济于事。人们从院墙外翻进来,实在找不到位置,干脆爬到院子旁边的房顶上。当时,全县城就县广播局有一台18英寸彩色电视机,因而显得相当稀罕。那个时候,县广播局还没有地面接收转播设施,只能在三层楼顶架起高高的天线,接收100公里以外的江苏省徐州市电视台的节目。
那是1980年还是1981年,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
那天晚上,徐州电视台转播了中央电视台播放的日本电影《望乡》,信号时断时续,很不稳定。即使如此,观看热情也丝毫不减。记得那部电影时长三个多小时,还是普通话对白呢。每当影片中出现了一些敏感场景,观众便极其安静,夸张点形容,就连周围人的狂乱心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后来听说,仅仅因为播放那部电影,中央电视台有关负责人还受到了很严重的处理。
后来,出现了录像机,我专门找来《列宁在1918》和《望乡》的电影录像带,本想尽情地看个够,结果全无打麦场上和县广播局院里的看电影享受,顿感索然无味。
由此可知,对爱情场面和se情场景的兴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们共同观看那些画面的共振感觉,这与自然人固有的猥琐心理需求完全没有关系。所谓打击,一部分是独享心态使然,一部分是担心过早唤醒未成年人天性使然。
后来,后来的后来,再也享受不到打麦场上和县广播局院里的共振感觉,甚为遗憾,但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