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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成了母亲心里一直越不过去的坎。也成了母亲坚决想离开天水,调回故乡工作的重要原因。
母亲能得以回乡是受益于二舅牵的这根姻缘线,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放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是挺为难、也挺浪漫的一件事。
二舅是母亲的叔伯兄弟,比母亲小两岁,在众多一大家子众多兄弟姐妹中,和母亲年龄最相近,从小学和高中与母亲又都是同班同学,关系非常要好。母亲离开清涧去甘肃工作之后,二舅也考到了西农读大学,正好和父亲一个宿舍。也是很偶然的一次母亲从天水回老家探亲,顺便去杨凌看望多年未见的二舅,与父亲相识。父亲比母亲大一岁,年纪也不小了,非常想找个知根知底的姑娘一起努力奋斗。而母亲呢,对父亲的第一印象就很好,二舅又不遗余力的撮合,加上母亲那时候又正是最想调回故乡工作的时间,所以匆匆一次见面之后,父亲和母亲就开始了书信交往。
父亲外表粗狂,人很实在,但是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开始出一些相关专业的书籍,写的一手好字和好文章。母亲羡慕文人,对于知识和才华的渴望胜过真真实实的生活,再加上独在异乡的不如意和落寞,父亲出现的时间,是对当时不甘心现状、又无力改变现状的母亲的一种解救,回家了一切都翻篇了,全新的、美好的生活可能就会出现了。
1977年母亲和父亲一起回到延安工作,分配到一个单位,当时叫延安水利施工队,在枣园裴庄。父亲在车间做技术人员,母亲进了单位的医务室。两个通过努力奋斗改变两个家庭的人就这样在这个地方扎根奋斗了,一年多后,姐姐便出生了。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充满了年轻人、又充满了无限活力的年代,在那里有很多很多年轻人的事、知青的事,也有很多很多恩恩怨怨与爱恨情仇。那个年代人对生命、对自我都充满了无以轮比的热情,与之现在的我们这代人比起来,我们无论对个人成败、无论对爱情家庭,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惰性。
母亲是摩羯座,她的坚忍和自律是刻在骨子里的。结婚之初,真的是除了一张床和一条被子,家里什么都没有。每个月的粮票要用来接济两边的父母和两大家子人,自己能省则省,可是父亲生性仗义,有梁山好汉的性子,一个月来往几个亲戚,再来个朋友吃顿饭,几乎就熬不到月底了。我记得母亲给我讲过,快到月底那几天,她就要找常平飞叔叔去借一些粮食,常叔叔两口子都是延安城里人,那时候也刚结婚没有孩子,所以日子会宽余很多。等到月初发了粮票母亲再赶紧还回去。
日子就是在借与还之间周转着,艰难但也没有什么抱怨,毕竟那个时代这样过日子的年轻夫妻有很多,他们也不是最突出的那一对,况且是父亲是单位少有的大学生,对于未来母亲还是憧憬满满。母亲的格局之大,也体现在这里,就是打败她的从来不是穷日子,激励她的也永远不是柴米油盐,而是那个叫理想的东西。最糟糕的是父亲是理想主义者,母亲是个务实的理想践行者,这是很多生活摩擦和矛盾的源头。但是,没关系,他们一辈子常有争吵,却始终觉得离不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