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酝酿已久，又不敢触碰的题目，自知文字的轻浮，无力承载如故乡这般厚重的情感，亦或者长期散漫自由的生活，早已无法聚焦过于严肃的情愫，于是就一直拖延着，拖延着……终于从中秋拖到了腊月，再从腊月拖到年三十，特别难过的是今年莫名其妙的没了三十，过了二十九就是初一了，我竟有些不敢拖过牛年，实在是明了牛年马月之后，情绪会烟消云散，文字会不了了之，可是那些心里亏欠的人和事，总是时时惶恐，总是处处提醒。如果一支笔，一段文字，也可以是我生活的出口的话，这篇文章就算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吧，用这了了的只言片语絮叨絮叨故乡吧，所谓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五月十六日，母亲病危，我和姐姐陪着母亲，花了十个小时的时间，回到了相隔两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这一路上实在是紧张，一则担心母亲病情的走向，二则不知回去后又该如何是好。明明昨天早上舅舅一家来探望母亲的时候，还是可以强撑着坐起来应答几句的母亲，突然在舅舅回去后的傍晚时分就昏睡不醒了，怎么叫也没有反应。我和姐姐害怕，连夜送到医院，可是在急诊室的一个晚上，母亲都没有醒来。我们面对一个特别艰难的决定，是陪妈妈回家，还是再做一个和病情毫不相干的另一台手术，最后我们选择了前者。
回到延安的时候，大概是晚上的十点钟，五月的时光，这个点天气还是温热的，正如扑面而来亲人们的问候。和母亲仅仅相别半年的家人和亲戚们，大概几十个人吧，就那么守在医院门口，浩浩荡荡的。他们看到这样的母亲，都抑制不住悲伤，我看到人群里有人哭，有人劝。这就是母亲一定要回来的地方呀，这里有这么一大群人在盼望着她、关心着她，而在北京的这十多年里，母亲的生活里只有我和姐姐，她太寂寞了。
故乡之于我的意义在这一刻，我有了从未有过的反思。我对于落叶归根这个根在那么一瞬间有了心痛的感悟，我这么多年犹如浮萍一般的生活，可能就是离开故乡的代价吧！
回来那晚是四哥夜里和我一起在医院陪床的，四哥是母亲叔伯哥哥的儿子，但是很小的时候就来我家了，我整个童年记忆就是母亲不断地给他找工作，不断地给他介绍对象，帮他成家，帮他立业。时间真是快呀，我一直也没觉得自己变老，可是现在的四哥已经五十多岁了，一儿一女，幸福美满。虽然是疫情期间，故乡的医院真的是充满了人情味，因为是临时转院回来，医院没有空房间，我们就住在一个八个人的大病房里，每个病床一到两人的陪同，晚上的时候就有十几个人住在这大房子里，我很不适应。整整着急了一天一夜，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四哥有半年多没有见母亲了，从听说病重到现在也尽不上一点力，他大概憋了太多太多的话了。他一直在叫二姑二姑，说着自己的名字，说醒来看看他，这样过了很久很久，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母亲奇迹般的苏醒了，她睁开眼看着四哥，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握紧了四哥的手，四哥一瞬间泪如雨下，这个犹如妈妈一样的人，陪他度过了生命中那么多的困难、挫折，帮助她改掉各种毛病、缺点，教育他成为更好的、更要强的人，催促他变得更好、过的更好的那个人苏醒了，在楼道守着的亲戚都进来了病房，每个人都诉说着自己的思念，母亲一一以眼神回应。医生眼里所谓的奇迹，大都发生在亲情之间，这可能就是爱的感应吧。
母亲醒来了，我和姐姐想趁着她状态还行，出院回家。从东关的心脑血管医院回家并不是特别远，但是城市的重建、市中心的拥挤、山路隧道的开通，让我陷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地，很多地方我模棱两可、很多路我完全不认识，我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下回到了七里铺的家。这个新家也是大前年母亲一个人在老家置办的，从买房到装修都是她一个人辛苦完成的，按照个人的意愿，装修的漂亮大气，可是这个她自己心心念念的新房，一共也没住过几天，每年的过年，我们都安排的密密麻麻，去海南、去旅行、去爷爷奶奶家、留北京给孩子补课，我们的计划里完全没有回延安过年这一环，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为什么这么自私。新房的门开着，昨天四妈已经带着两个妹妹屋里屋外的大扫除过了，这个新房子真是装修别致啊，每个空间都充满细节，每个灯、每块壁纸都是深思熟虑的选择，搭配的那么和谐又完整，母亲对美有别具一格的理解，这一点我们姐俩也遗传了一些，但是若母亲当年的教育有现在的环境，那母亲的人生会有更多种可能吧？
各种打扰，明天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