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主人公出场前,得先说说楚国来源。
《史记》中记载,楚国的祖先出自高阳氏颛顼帝,高阳又是黄帝的孙子。(楚国大夫屈原曾在《离骚》中介绍自己身世,乃帝高阳之后:“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其后代子孙中有个叫鬻(yu)熊的,如同儿子一样侍奉周文王,积了德行。其曾孙(孙子的儿子)熊绎正当周成王在位的时候,因成王想要封赏文王、武王功臣之后,所以被封到楚蛮地区,赐子男爵位,姓芈。此后,楚国逐渐自立为王,慢慢崛起。
之前有部电视剧《芈月传》,孙俪饰演的芈月(即芈八子),即是楚国的公主,嫁给了秦惠文王,其子为秦昭襄王,还记得当时很是被芈月和楚公子黄歇那无疾而终的爱情感动。
楚国自立为王之后的第五代前后,楚穆王去世,儿子楚庄王侣即位,也就是今天我们的主人公楚庄王。读完楚庄王的故事,最大的感受是,他是一个被低估了的人物,他是历史上不多见的有性情、有谋略、善用良臣的君王,丝毫不输后来的西楚霸王项羽,也许他们之间缺的,是庄王没有爱情故事的光环吧。
1、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个典故和楚庄王有关。楚庄王即位三年,纵情玩乐,但实际上却是借此机会观察国内外情况,然后能任用贤臣伍举、苏从等人,成为春秋五霸之一,在其鼎盛时期,仅有晋国能与之抗衡。这个故事中,君臣之间的隐喻颇有意思,以鸟作比庄王。
《史记》原文如下:
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令国中曰:“有敢谏者死无赦!”伍举入谏。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锺鼓之间。伍举曰:“原有进隐。”曰:“有鸟在於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庄王曰:“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矣,吾知之矣。”居数月,淫益甚。大夫苏从乃入谏。王曰:“若不闻令乎?”对曰:“杀身以明君,臣之原也。”於是乃罢淫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大说。是岁灭庸。六年,伐宋,获五百乘。
这种隐忍不发,静待时机,需要智慧,也需要耐心和勇气。想到齐国也有一个明君更厉害,齐威王,竟然可以引而不发长达九年,这样说来,我们庄王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君子择时而动,顺势而为,为大业者,需要耐心。
奶爸最近有个比喻用得极好,他说比如你在高铁上奔跑,高铁本身的速度是贝塔(β),你跑的是阿尔法(α), 更大部分的收益其实还是来自于高铁的速度β。大环境中的顺势而为,和我们所说的要在自己的能力圈内努力,本质上是相通的。
2、性情中人楚庄王
1)楚郑之争
春秋战国时期,周天子威信越来越弱,各个封国之间纷争不断。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也出现了一些让人敬佩的事情。楚庄王第十七年,围攻了郑国,郑国国君敢于放下身段,赤裸上身牵着羊迎接他,庄王深受感动,认为其能卑下谦恭,必定能为其百姓所信任,这样的国君怎么能让他灭绝呢,于是撤兵讲和。
黑格尔说世界上最深刻的悲剧冲突,双方不存在对错,只是两个都有充分理由的片面撞到了一起。双方都很伟大和高尚,但各自为了自己的伟大和高尚,又都无法后退。楚庄王在对手中,看到了惺惺相惜,一反惯常做法,从而改写了悲剧冲突。他不是只知道战争、霸权,并不只是那个“问鼎中原”的人,他还是一个很有性情、有血肉情感的人。(顺便说一下,问鼎中原这个成语也是和楚庄王相关的,表明其野心壮志,敢于去问周天子鼎的大小和重量,鼎象征着一统天下的权力。)
《史记》原文如下:
十七年春,楚庄王围郑,三月克之。入自皇门,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君用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听!宾之南海,若以臣妾赐诸侯,亦惟命是听。若君不忘厉、宣、桓、武,不绝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原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楚群臣曰:“王勿许。”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绝乎!”庄王自手旗,左右麾军,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许之平。
2)楚宋之纷
楚庄王此等性情,在对宋国的一件事情的处理上也让人颇为动容。
楚庄王第二十年,由于宋国杀了楚国使臣,于是围宋长达五个月。宋招架不住,城中粮食吃完了,人们开始交换着孩子吃,楚庄王听说了这件事,称告知实情的宋人为君子,自己不忍,于是又罢兵离去。这一去,让各国诸侯对楚增添了几分敬畏,楚国声名大振。
司马迁在《史记》中简单数笔,就勾勒出了整个形象:
二十年,围宋,以杀楚使也。围宋五月,城中食尽,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宋华元出告以情。庄王曰:“君子哉!”遂罢兵去。
3、善纳谏者楚庄王
《郑世家》中记载了一个故事,楚围攻宋国,宋求助于晋,晋国壮士解扬背负晋君使命,要前去向被围攻的宋国传达消息,让宋不要投降。然而解扬途中被逮送到楚庄王,楚庄王让他对宋国传达相反的意思,说晋国让宋国快投降。解扬假装答应,实际喊话却是传达的自己主公的意思,让宋国千万别投降,晋国援军马上就到。
这样的一件事,换做很多国君,想必都会让解扬人头不保了吧。
庄王大怒,质问解扬:“若之许我,已而背之,其信安在?”
解扬说:“所以许王,欲以成吾君命也。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受吾君命以出,有死无陨。”
庄王非常生气,要杀解扬,然“楚王诸弟皆谏王赦之,於是赦解扬使归”。在这个时候还能听得进群臣意见,感念其各忠其君,是多么难得!
司马迁的记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楚庄王,看到了混乱纷争中人性中的卑劣,以及永远被人铭记、称赞的人性光辉,这些历史长河中一点一点汇集的光辉,照亮着我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