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写出优美有质感的语言!语言是小说世界的重要建筑材料,从某种程度上讲,写小说就是写语言。相较于我们的日常语言小说,小说语言自有其特殊的逻辑。这里面呢,除了语义学的所指,更多的还在于小说语言有着自己特殊的审美逻辑,比如鲁迅先生秋夜中那句著名的开头: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语文教育更多的是在帮助我们建立起规范用语的习惯,训练我们在日常的生活中能够使用语言有效的交流。在这个意义上,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便是语言的冗余,日常交流这么说也会显得古怪而滑稽,但文学语言之下的小说语言如此去表达,却能使得文章有了质感,对手发财,我们学习使用小说语言,的基础在我看来正是要理解小说语言的本质在于反对陈词滥调,当然呢,将日常的语言归为陈词滥调,也许有些,因此级别的那个简单,从始至终都贯穿着微妙的辩证,当我们反对陈词滥调的时候,又要高度警惕那种华而不实的矫情。同样是枣树,如果三株枣树,鲁迅先生都这么去写,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呢?那只能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呓语了。这里边就有一个度的问题,那么有度的反对陈词滥调就是对这个原则的进一步理解。警惕陈词滥调怎样写出具有小说质感的语言,我会讲三个要点。
第一个要点,以寻常化的语言埋下不寻常的动力,小说的语言是寻常与不寻常的辩证。汪曾祺《受戒》的小说写的是什么呢?自由恋爱,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爱上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任何一个具备了小学语文水平的读者都可以读明白,但是他很著名是汪曾祺先生标志性的作品,简单明了,平白如话,十分的好读。小说《受戒》的开头,汪曾祺先生这样写道:“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他是十三岁来的。”起头两句分为两段,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他是十三岁来的,四加以十三是十七岁就是明海的年纪。这样的交代方法就是小说式的,大作家就是这样,既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都要尽量写出与日常表达所不同的味道。我们可以比较一下这两种语言,第一种是日常的语言,怎么说呢,说明海今年17岁了,他13岁出家,来了已经4年了,第2种呢是小说语言会这么说,宁海出家已经4年了,他是13岁来的,大家对比一下哪一种更高级 我觉得小说的语言。我们看第三段,汪先生就全然是一位博物学家的风度,他对我们不露声色的上了一堂民俗的文化课。这一段的书写首先是小说环境写本身的需要,但汪曾祺先生调动起来的却是自己的文化阅历,他把现代汉语写作朴实平邑的这一脉,延伸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二个要点,就是以敏感的心灵找到一个写作者异于常人的语感。敏感心灵是指一个写作者专门的感知世界的方式,我觉得这是写出有利于日常语言的文学语言的前提。葛菲先生的《相遇》,相当于1994年的一部中篇小说,这篇小说的格局非常之大。题目《相遇》指的就是两种文明的狭路相逢,这个小说故事讲述了1903年的初相,一直由英国人印度的西克人和库尔克人混编而成的远征军侵入了西藏,故事由此展开,你可以想象,这其中的冲突会有怎样剧烈和丰富的戏剧性。小说中随着侵略者而来的,还有西方的传教士党传教士,对中国的官员展示了显微镜。换做你、我 ,会如何描写那位中国官员震惊的心情呢?那也许是他震惊得呆若木鸡,他震惊得魂飞魄散等等,那么呆若木鸡与魂飞魄散,这样的成语滥用就是我前面所说的陈词滥调 太简单了,也太轻易了,反映出来的就是我们的懒惰与天赋的匮乏葛飞在小说中是怎样写的呢?那位在现代科学面前受到震撼的中国,官员如此说明自己在那一瞬间的真实感受。他说:“我一度以为时间出了问题。”那么大家想一想,是什么令他以为时间出了问题呢,事实上,它不过是在显微镜下看到了狮子,突然变成了一只老鼠。刺激战个飞却让它转化成了对于时间的精神。写作者,专门感知世界的方式,决定了他必然不会简单地人云亦云。好的小说语言对面是小说家的世界观在起作用,这不仅仅表现在他们对于物理世界异于寻常的打量方式,也表现在他们的心灵世界非同一般的感知。如果大家能够从今天起,试着感受并非人云亦云的那个世界了,就是迈开了对陈词滥调反对的第一步,就是开始靠近了写好小说语言的第一步,同样呢,在这里我们又要重温度与辩证的重要。
第三个要点,就是以平时的语言克服青春写作的交融,矫揉造作,语不惊人死不休,往往是初学者容易犯的毛病 。受好词好句的诱惑,从而陷入某种心灵鸡汤式的青春式的写作。我小说中的“刘晓东”这个中国男性司空见惯的名字,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成为了我的选择,我觉得他完全契合我写作知识的内在诉求,他的出现满足甚至强化了我的写作之乡,那就是这个几乎可以藏身于众生之中的中国男性,他以自己命名上的庸常与朴素,实现了某种我所需要的普适的矿位,而这种普适的矿位就是建立在庸常与朴素的平时之上才能达成的,我想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当中总会认识一两个刘晓东吧。他或者是我们,同时他就是这么普通,但却有力地让我克服掉了写作这个系列时的轻浮。大家千万不要小看自己笔下主人公的名字,这决定了你将怎样表达 决定了你将在怎样的一种语风中书写。这就是个语言问题,同样这也是一个世界观的问题。有时候当我们自觉地使用小说语言时,我们太需要以平凡来表达崇高,以朴素来平衡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