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第十八章)

停在此处

网图侵删

一)

依路与戴文的“师生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公司。

对于他们年龄如此悬殊的恋情,大多数人并不看好,尤其是阿莲。那时他们俩的事方处于半公开状态,阿莲特意举了一大堆例子希望能说服依路:“我就算了,本来就是奔着钱去的,米婷就是活例子不是?我还是要劝你擦亮双眼,戴先生那个人原就是与朱俊一路的,专门欺骗你们这些小女孩......”

依路只笑,尔后将阿莲的话一五一十说与戴文,戴文就较上真了,将阿莲约出来,狠狠地与她理论了一番,直至最后,阿莲只得打着呵欠连连求饶,自此以后不敢再偷偷对着依路“唠叨”。

依路后来想了又一想,觉得阿莲的话有一部份其实很有道理。

“你能不能以后与朱俊保持距离?”依路窝在戴文怀里,认真的一根一根扯他下巴上的胡子,也不知怎么的,他的胡子每天都刮不干净。

戴文低头沉呤片刻,缓缓道:“傻丫头,又不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朱俊这个人,私生活是私生活,工作能力却不能否认,对我也算得上是忠诚。在这个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你要懂得与不同的人巧妙的相处。特别是在日资,团结永远好过分裂,明白不?”

依路撅了撅嘴:“酒,你其实也是不能多喝的......"

"嗯。"戴文皱了皱眉,“那我以后要出去喝酒先向你申请,保证不过量。行不行?”

依路点点头,过一会儿又有新的问题:“他如果又给你找相亲对象,你还要不要理?”

戴文不作答,而是直接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依路也觉着自己问得愚蠢,但也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会时不时问出同样愚蠢的问题。

问得多了,戴文就有了些许挫败感,叹着气问:“我是不是让你很没有安全感?”依路一怔,又觉着并不是这个问题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患得患失原本并不是她的性格。

到了冬至那天,晚上各部门主管聚餐,戴文要依路陪他一起去,原本只是例行的部门聚餐,因了依路的参与,空气里便充斥着别样的况味,酒菜上齐时,戴文举起酒杯站起来:“今天,请大家一起见证一下,我与林依路这丫头正式交往。我是奔着结婚去的,希望在座的各位以后能参加我们的婚礼......”祝贺声、掌声立时四面传来,依路木木地坐着,一时惊也不是,喜也不是,莫不是这就是戴文认为她想要的“安全感?”

看着戴文乐呵呵地频频与别人碰着杯,依路竟无来由地心生出一味不真实感来,她这样一想,也吓了自己一跳。

青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奇怪,怎么没见向南向主管?”

依路抬眼绕着圆桌找了一遍,向南还真的没来,她骤然想起,自己好似许久没见到他了,广东人的习俗是冬至大过年,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去处吧?

“他那个人,最近好似有些不对劲。”青姐猛喝了一大口酒,对着她大大咧咧地道,“他整天心不在焉的,应该是失恋了!我总觉得他是喜欢你的!”

青姐的这句话,戴文也听到了,他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依路一眼,众人散去后,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他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你不高兴?”

依路叹了口气:“我们的事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与他们交待什么,你说是不是?”

戴文闷不吭声,好似在很认真地想她这句话,两人默默地往前走了半晌,他停下来,突然酸酸地问道:“你与那个向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嘛?也就是大家很合得来。”依路低声道。

“那你同我说说,你之前究竟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

依路抬头看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的黑色大衣领子竖着,只能看清他的半张脸,水汽氤氲似是绕在他的睫毛上,她认真想了想,淡淡回道:“有那么一点吧。毕竟他一直很照顾我......”

闻言,戴文立住了,他用力甩了甩头,一把抓住依路,双目瞪得浑圆:“你以后只能喜欢我,喜欢别人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依路吓了一跳,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她挣扎了半天,戴文仍旧不松手,两个人就以这样的姿势站在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不停地往他们这边张望。

“我都答应你了,我们回去吧?”依路只得向他撒娇。戴文不吭声,他将依路抱得更紧些,将依路的脸紧按在他胸膛上,将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喷着酒气说了一句话,依路的脸立时变得灼热,心里开始极其复杂地斗争起来。

良久,依路摇了摇头,戴文重重地长叹了一声,双手松开依路,转过身快步向对面街道走去,依路愣在当地,双目一眨未眨地望着他离去,等着他回头,然而他并没有回头,他抬头挺胸地快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依路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她怔怔地在街头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回了宿舍。

依路想哭,今晚本来好端端的,却喜庆得莫名奇妙,也忧伤得莫名奇妙,半夜里,依路仍毫无睡意,她将脸从被子里伸出来,一轮残月挂在窗台前,轻风拂来,竟也是寒意袭人,手机仍旧没有动静,戴文只是生气了还是打算就此将她放弃了?就算戴文就这样轻易地将她扔下了,她想她也不会再去乞求他什么,她不想骗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去迎合他,爱情天平上的两个人,如果从一开始就失去平衡,后面的路也就无法再继续走下去。她的心一阵阵撕扯般地疼痛。

她披了件外套走出门外,站到走廊里暗淡的路灯下,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静止的,月色清冷,远处星星点点的也不知是哪一家的灯火,远处亦是有山的,山极矮且轮廓并不分明。她记得春天时她曾与钻房里的那群男工一起去爬过,那时的向南总有意无意走在她的外侧,似乎时时准备着在她趔趄时扶她一把,但一天下来却并没有出现那样的机会,他或者并不知道依路自小在山区长大,这样的矮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危险可言。如果米婷的事没有发生,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回应,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依路想。但是没有如果,早一步晚一步也就没有什么区别,缘份的事向来恰巧如此。

依路趴到栏杆前,俯身往下望了望,保安室里的灯亮着,窗前现出两个人影来,两个人一动不动地正对着中间那盘棋,对面那个人头发乱糟糟地蓬乱着,神情严肃而专注,那不是戴文是谁?

依路轻轻舒了口气,突然有倦意袭来,便轻手轻脚地步回宿舍躺了下来。

网图侵删

二)

接连几日,天色都是阴沉沉的,虽不觉太冷,但仍让人时不时后悔没有在换季时买下两件厚棉衣,特别是像依路这样,既怕冷又怕穿着过多显得过于慵肿的年轻女子,薄毛衣套了两件,仍觉有凉风从脖颈处往身体里灌,下楼梯时,依路往一楼保安室望了望,戴文果然一早就来了,他正假装无所事事地倚在门边与保安谈天论地,然后抬头一对上依路的视线,立时提着两个包装盒凑上前来。

已是第五日了,依路的气也早就消了,接过打包盒,她叹了口气:“这个周六吧,我搬出宿舍好了。”

其实让依路下定决心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消了气。

在这期间,米婷来找了她,一段时间不见,米婷脸上的所谓哀容似乎已消失不见,但同时不见了的也有她往日的“嚣张气焰”,其蜕变速度之快足够让依路侧目,当然了,无论她的妆容如何精致,依路仍能读出她举手投足间那抹刻意隐藏的失落,两人立在公交站牌前,起初是相对沉默,尔后小心翼翼地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大多是关于向南的后悔与她自己的醒悟,直到上了公交车,她才回过头来红着眼向依路喊道:“依路,你找向南谈谈吧,他真的怪可怜的!”

哦。依路张大嘴巴对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望了许久,一整天在面前晃来晃去的都是米婷那张略显浮肿的脸,她发现自己或者是变懒了,这两年来的辗转与挣扎令她懒得再去想事情发生的始末。

关于向南,她总觉着那也应该是过去的事了。

她很庆幸那么长时间,向南没有再来扰乱她。她也并不觉谁对或谁错,感情的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选择了就是选择了,谁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被动的或是主动的都同样毫无意义,所谓契机与缘份许多时候都毫无道理可言,不是吗?自己有必要特意与他谈吗?原本两人所有的相处与交谈都极其巧妙地避开了“感情”二字,如今事过境迁,她还有必要旧事重提吗?

依路思来想去,头疼得很,幸好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前,向南倒是自己出现了,他突然没事人一样出现在钻房那亮得刺眼的灯光下,依路如常每日巡检,见依路走近,向南便冲她笑,他除了脸型小了些、变黑了不少,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车间里的其他人围上来打趣他,说我们连份子钱都准备好了,你最后却请我们吃分手糖,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依路转身,办公台上果然有一包红红绿绿的水果糖,依路也顺手抓了几颗,糖是好糖,酸酸甜甜大多女孩子都喜欢,依路淡淡笑了笑,抡起桌上的尺子学着向南从前的样子往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加油啊!

转身出来,倒也并没有如释重负。依路明白,男女之间的情谊,从来都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一个人选择放手,往往是对另一个人的成全,只是有些话,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说,而“不说”许多时候才恰恰是最正确的方式。向南如是,米婷也一样。他们在决定一起回老家的最后一晚,选择了诚实面对,毕竟牺牲与同情都不是爱情,骗不了自己和彼此一生。

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方进钻房的那天,长长的蓝色工作服,灰色的大型钻机,还有那瓶让人喜出望外的“老干妈”,她亦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医院冷冷清清的角落里自己的失落与痛苦,但是,往前走吧,只有往前,也只能往前。

工厂门外,戴文在等她下班,他身着黑色西装,脖子上却意外地系了条粉色围巾,那条围巾是依路前几天逛地摊时顺手“挑”回来的,此时系在他的脖子上甚是滑稽,但他却毫不在乎,还一脸“炫耀”地冲路人傻笑,依路向他奔过去,立在他面前笑得前俯后仰......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禁止转载,如需转载请通过简信或评论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2,406评论 5 475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4,976评论 2 379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49,302评论 0 335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366评论 1 273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372评论 5 363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457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872评论 3 395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521评论 0 256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717评论 1 295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523评论 2 319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590评论 1 329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299评论 4 318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859评论 3 306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883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127评论 1 259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2,760评论 2 349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290评论 2 342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各自曲折 一) 依路中午刚一回到宿舍,米婷拿了条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堵在一旁:“林依路,你昨晚去哪了?不是答应要请我宵...
    花想容2021阅读 446评论 7 13
  • 心迹难明 一) 一整个下午,依路都失魂落魄的,有人跑来问询米婷的病情,依路早与阿莲统一了口径,对旁人都说是患了急性...
    花想容2021阅读 408评论 6 15
  • 情或是劫 一) 依路拥有手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电话,再给妹妹打,将能记得的号码都加入了通讯录里,她又找出戴...
    花想容2021阅读 536评论 6 17
  • 不知所起 一) 米婷就这样离开了。走之前没再回公司。 她走时依路赶时间去上班,只得隔着条马路向她挥了挥手,她脸色苍...
    花想容2021阅读 408评论 6 11
  • 互生嫌隙 一) 年后初八开工,早上全体员工象征性地集合了一下,虽是日资厂,但也“入乡随俗”,发过开工红包,爆竹响过...
    花想容2021阅读 396评论 7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