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以后,我和爷爷的交集少了很多。头两年我忙于在学校和家之间奔波,经常是顶着星星出门,迎着月亮回来。幸亏我记了两年的日记,从中还能够找到一些关于爷爷的事。
一、请教
高中的地理特别难,这时我才意识到底子太薄弱了,要是在初中时候好好听爷爷的课就好了。2001年11月14日的日记有这么一段:“……之后我又问了爷爷几道地理题,只是他对于高中的知识点不太熟悉,这些题他也不能准确的回答。最后,他给我画了个热带和温带的分布图。我要回家的时候,他告诉我上学时千万要戴帽子、穿棉鞋。(他已经对我说过四五遍了)”
这段话勾起了我的很多回忆,我记得有一年夏天,爷爷坐在房后的板凳上乘凉,我拿着地理书去找他请教问题。其实初中和高中的地理有很大不同,虽然爷爷不能完全解答我的问题,他却竭尽全力的把自己掌握的东西讲给我听。到了最后甚至有些所问非所得答,可是看着爷爷认真的样子,我却不忍心打断他。讲完了地理知识后,我和爷爷聊了好半天,爷爷问了我一些学校的事,从班里有多少人到任课老师的姓名,他都会仔细的盘问。我也会和他聊聊过去的事,近代史的事,一谈到这些他话匣子就打开了,很多将军元帅的事他都如数家珍。坐在房后的阴凉处和爷爷聊天,这是我心中美好的记忆。近几年,我还想找到这种感觉,只是爷爷却很少在房后乘凉了,这终究成了遗憾。
二、借书
2002年3月7日:“……爷要看中国历史第一册,我找出来给了他。后来爷又来了,说那本不是第一册。我们又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日记里的事情我早就忘了,我是在最近这两年才想起来爷爷爱看书。为此我专门从网上买了两本,一本是关于历史的,一本是关于地理的。我回家拿给爷爷的时候,爷爷说他不看,告诉我再也不要买了。我明白,他只是怕我花钱。我忘了是谁和我说过,可能是闻媛吧,爷爷是看了那个地理书的。我能想象爷爷带上老花镜,仔细研究各省旅游地图的样子。想到这,我多少有些欣慰,虽然面临奶奶的不满,我最终还是给爷爷买了他真正喜欢的东西。(奶奶不喜欢看书,所以对爷爷很不理解)
这两本书是我在16年买的,离爷爷去世仅剩下三年。其实我早就应该给他买的,十年前我就应该想到的。我每次回家只是给他买点水果,买几件衣服,却从来没有倾听过他内心的声音。这点老妹比我做的好,在爷爷住院的时候,她买了麻花和酥饼,她说爷爷喜欢的不得了。我学会了一课,那就是要多倾听老人的心声,了解他的真正需求,不要以为多花点钱就什么都行了。任何一件东西除了价格高低外,其实还是有情感重量的。而后者远比前者重要的多。
三、远行
2002年3月18日:“……爷奶明天去老姑家,家由二姑看着,这一趟的路途可挺远。”2002年4月5日:“……放学才知道爷奶回来了,他们给我带回来一件衣服和一条裤子,一双纯皮的鞋,还有一件衬衫,我很满意。又给爸妈、老叔老婶、二姑、闻秀老姑、两个老妹买了衣服。到了爷爷家后,他们又拿出了糖果,有两种果子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是圆形的,比拳头小一些,拨开很厚的皮,里面和橘子瓣相似。还有一种形状是长的扁的,外面是黄色的,拨开一层皮后,里面的果肉也是黄色的。”
爷爷和奶奶的从牡丹江回来后,不但带回了新衣服,还带回了我从未见到的水果。从当时的描述来看,这两种水果应该是山竹和芒果。在我的印象中,这是爷爷的第二次远行,第一次是去北京。
那次出行还是在90年代,应该是学校统一组织的,爷爷在天安门前的照片成了永恒的经典。那次爷爷给我带回了一件花短袖,这个短袖我特别喜欢,一直穿了好多年。如果说去牡丹江带回的东西是奶奶主导的,那去北京带回的东西则完全是爷爷的心思。我记得爷爷从北京回来后,给我们讲了很多所见所闻。比如他除了去看升旗,还去看过领袖的遗容。去逛商场的时候,有一位老师摸了一把模特的脸,结果被人扇了一巴掌。其实那位老师也是冤的很,他没有一点调戏良家妇女的意思,而是把真人当成了人体模型。
爷爷这辈子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名山大川他从来都没去过,不知道这算不算遗憾。在爷爷住院的时候,我对他说:等你好点的,我带你到医院后面的公园溜达溜达。爷爷说:那有啥溜达的。或许,爷爷没想过去看什么漂亮的景色,他真正关心的是家里的柴火抱够了没有,火墙烧热了没有。在爷爷的心里,家比一切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