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萤染夏,日子,清浅相宜。湛蓝的天空里,撒满了如羊群一样,自由奔放的云朵儿。阳光那么地明亮和耀眼,亲吻着向日葵,灿烂的脸庞,抚摸着青荷,明媚的笑容。一股清风,从远方而来,携带着淡淡的麦香味,缠绕着时光的藤蔓,不断地蔓延,只到那金灿灿的秋,那些遗忘在麦田里的记忆,在眼前浮现,跳跃和燃烧。
那年那月的那个夏天,暑假就是秋收的代名词,刚放下书包的我们,来不及喘息,就得跟着母亲去田里——捡麦穗。太阳从东方,刚冒出半边脸的时候,我们在母亲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家的麦田地里。母亲拿着磨得发亮的镰刀,弯着腰,一把把地割断了麦秆,黄灿灿的麦穗,谦虚的弯着腰,向大地母亲鞠躬致敬。母亲挥汗如雨,豆大的汗珠儿,滚落在了田间,干涸的地面上。我的身边有妹妹陪伴,一点也不孤寂,我们提着篮子,捡着撒在麦茬里的沉甸甸的麦穗,我们躲在麦梱后面,捉迷藏,抓蝈蝈,玩的不亦乐乎。母亲看到我们偷懒,就对我们姐妹俩说,谁捡的麦穗多,等卖了粮食,就给谁买心爱的玩具和衣服。妹妹为了得到羡慕已久的布娃娃,而我为了期盼很久的书包,我们分头行动,再也不凑在一起图热闹了。当太阳越升越高,母亲放下镰刀,一个个地捆扎着麦梱,真是难以想象,母亲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力士,仅仅半天时间,一个人就割倒了半田的麦子,一把把割倒的麦子,在母亲的捆扎下,像一个个勇敢的战士,整齐地伫立在了麦田里。
如果说和妹妹捡麦穗的时光是美好的,那么当拿起镰刀,在麦田里割麦子,就另有一番滋味了。由于我的身子单薄,胳膊没有劲,拿着明晃晃的镰刀,一只手抓着麦秆,另一手用力得挥动着镰刀,似乎麦秆儿故意和自己作对,一点也不温顺,有的就是紧紧地拽着泥土不松手,如果用力不当,镰刀就磕在了鞋子上,让母亲吓白了脸。母亲劝导我放下镰刀,可倔强的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六亩地的麦子,怎么能忍心让母亲一个人收割,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如果单位忙,就请不了假,秋收的重担只能落在了母亲一个人的肩膀上。
我家的对门,就是我的大爹家,他家养了五个姑娘,一个儿子,每到秋收时节,姑娘和女婿排着长队往田间里走,真是人多力量大,他们下地的晚,收工的早,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收割完了麦子,而母亲起早贪黑,用双倍的时间和精力,仍然还在麦田地里辛苦的劳作。大妈家的女儿,个个不上学,早早地嫁人,干每一样农活,都是人手多,自然比我们遥遥领先,而我们哥妹三都上学,父亲又上班,家里没有劳动力,让大妈一家看尽了笑话。那时候,曾在麦田里幼稚地幻想着,什么时候,母亲也能带着自己仅有的两个女婿,一个儿媳,像大妈家一样走得雄赳赳,气昂昂,一起开开心心地享受丰收的喜悦。只是一年年过去了,始终也没有让大妈看到那一天。
忙碌的秋收中,天公总是不作美,偶尔雷声发作,乌云密布,母亲麻利的捆扎着麦梱。就在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雨滴总是来得那么迅速,我们在田埂踉踉跄跄地奔跑着,回到家已经淋成了落汤鸡。换了衣服,趴在大炕上,母亲终于能安心得睡一觉,而我和妹妹,眼看着开学的日子,一天天得逼近,不得不完成暑假作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兜兜转转几十载,都化作了过眼云烟。幸运的是,我们哥妹三,在父母辛勤地培育下,走出了大山,后来父母也离开了那片故土,我们再也没有经历过,秋收时节的酸甜苦辣。可每逢骄阳似火的七月来临,耳边总是会传来那熟悉的声音——麦子黄了,眼前总是浮现,母亲佝偻着背,像麦穗一样虔诚的姿势。那扑面而来的微风里,总是携带着沁人心脾的麦香味,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片金黄的麦田里,掂量着那份欢喜和沉重。弯下腰,像捡麦穗一样,拾起了遗忘在麦田里记忆,那样地温馨和生动。其实,有关麦穗的记忆,已经在那片肥沃而温情的土地上,深情地扎了根,开花,也结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