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 和你

第十四章 另一个世界

14.01 痛你痛过的痛（一）

2021年8月初，木城肿瘤医院RX外科诊室。

“你自己就没有一点感觉么？”

年轻秀气的女医生质问林渏，虽然她语气和蔼，检查的动作也很温柔，可她说的话却让林渏不寒而栗。

“我，我也摸到了。”林渏小声回答。

“那你怎么不早来？”

“我，去年十月体检报告和以前变化也不大，还是让我每年体检，随访。”林渏的心越来越慌，声音也越来越小。

“变化这种事情说不准的，这半年多长了很大。”

“那，怎么办？”林渏哆哆嗦嗦地问，眼泪已经悄悄涌出。

“要抓紧治。我给你开验血、B超和钼靶单子，这两天先把检查做了。周三一早来医院，在主任查房前让主任给你看一下，主任决定是先手术还是先用药。”

医生一边给林渏开单子，一边叮嘱各种细节，和她计算采HS的时间，还写了一张纸条，告诉她周三凭这张纸条进住院病房找主任看病。林渏和医生说了谢谢，拿着一沓单子走出诊室。她由衷地感谢这位女医生，那么仔细耐心地给自己交代这几天要做的事：先去付款，我给你约了明天下午的B超，今天下午做钼靶，我给你约好了，做完再去抽血，再把HS采了样，保证周三来医院时，HS结果出来了而且还是48小时以内的……明明女医生比自己小很多，却像一位人生导师，在给她指点迷津，指导着她与疾病抢时间。

怎么能不感谢呢？从自己发现身体异常，纠结了几天开始在网上挂号，挂到号再被这位医生首诊，就已经过去两周了。如果按照正常时间，自己把女医生开单子的检查都做完，再去挂号，挂主任的号，没有两周甚至更长时间是做不到的。而女医生说了一句“抓紧治疗”，就帮她排进了直通主任的队列，还说不用再挂号。这是何等的照顾待遇啊！自己与女医生素不相识，今天挂的还是普通号，就能很快得到被主任诊治的机会，并且免去专家号。林渏在心里忍不住感谢和称赞女医生急患者所急。

可是，她又怎么感谢女医生呢？女医生之所以说要抓紧治疗，之所以给她加了直接通道，那不是意味着自己病情严重，不容乐观，治疗要争分夺秒么？想到这里，林渏不觉沉重起来，心脏往下坠，两条腿像灌了铅。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几十米外的收费处交了费用，只记得出了肿瘤医院的门诊大楼，看见楼下绕了一圈又一圈的HS采样的队伍，突然就一阵眩晕，透不过气来，于是硬撑着自己的身体，找到医院的单向出口通道，逃了出来。

走在肿瘤医院门口的马路上，林渏第一个反应就是给叶婉馨打电话。

“喂？林渏，你好么？”叶婉馨的温润柔和的声音一传到林渏耳朵，她瞬间就绷不住了。上一次听到叶婉馨的声音，还是去年的12月11日，那天叶婉馨告诉她俞曜信去世了，林渏在电话中号啕大哭。这几个月，和叶婉馨都是微信联系，全是文字，内容也都是春节、元宵节、端午节的问候和祝福。也有一次叶婉馨问她过得怎么样，怎么不见她发朋友圈了。林渏回复说还好，朋友圈只是不知道发什么就没有发。其实林渏那段时间的朋友圈全设了仅自己可见，内容也都是对着俞曜信又是自言自语的倾诉。叶婉馨说：“你要振作起来，不要一直沉浸在曜信离开的悲伤中，生活在继续，你要向前走，否则曜信在天上也不放心。”林渏知道叶婉馨说得都有道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泥足深陷在悲伤中，她自己也在努力，在没有俞曜信同呼吸的世界里努力地活着，如常地生活。可是，林渏想不到的是，她才刚刚感觉自己朝正常生活迈出步子的时刻，命运又在和她开玩笑，让她再度来肿瘤医院报到，再度像七八年前那样因为RX病情而向叶婉馨求救。可是经过了七八个月，林渏还是接通了电话却说不出话，只有哭。

“怎么了？林渏？”叶婉馨刚说了问候的话，没有听见林渏回复，只听见哭泣的声音，意识到事情有点严峻。

“我，又出问题了，还是RX……”林渏哭着说。

“欧，怎么了，去医院了么？医生这么说？”

“我就在医院门口，上午医生一摸就发现问题了，说要赶紧治疗，手术或者化疗……”

“这样啊！检查都做了么？”

“还没有，刚开了单子，这两天做。今天下午抽血，做钼靶。”

“别急别急，检查还没有做嘛！医生也是怀疑嘛！退一万步，就是手术，咱就做吧。看看家里人能不能来陪你？”

“我，我想不通，明明去年十月体检，和七八年前相比变化还不算大，属于随访状态，怎么才七八个月就成这样了？”林渏再度崩溃。

“唉！这事的确也说不准。”叶婉馨叹了一口气：“你想想这几个月，你都经历了什么，你再想想RX这事，和什么有关。你也是学医药的，应该知道情绪的影响。一直想劝你，但是话说出来，都苍白无力的。我也理解你不由自主，但是，你看，还是影响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