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 和你

第十二章 矜持

12.10 为何是他（一）

人生总有一些事情，让你毫无思想准备，就像俞曜信每次的突然“出现”。

2019年12月2日下午，林渏的微信突然闪出小红点，林渏当时忙着写报告，就没有第一时间点开。过了几分钟，才发现居然是俞曜信发的，聊天对话框里躺着一行字：“方便联系么？”林渏正想回复他，微信语音响了，还是俞曜信。林渏赶紧接起，但是办公楼信号不好，两个人刚刚接通，打了招呼，语音电话就断了。林渏拿着手机往办公楼门外走，想找个空旷的信号好的位置再拨回去。微信对话框又跳出来俞曜信打的文字：“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林渏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又跳出一行字，是俞曜信发过来他自己的电话号码。林渏没有再回复，一边爬上单位楼顶的平台，一边拨通俞曜信的电话。

“林渏，你好！”俞曜信熟悉的声音马上传进林渏耳朵。

“曜信，你好，好久不见了。”林渏有点激动，至少六七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电话一接通，好像千言万语又不知从哪说起，心里同时还在猜测，俞曜信突然和她联系，应该不是只为了电话寒暄，或许有什么事，莫不是他要来木城出差，约她见一面？林渏为自己的猜测而小小地激动，又带着微微的紧张等待俞曜信说下一句。

“是呀，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很忙吧？”

“我挺好的，的确挺忙的。”林渏有点疑惑，如果要来出差，以他的性格，应该立刻说出来啊！那么他会说什么事？

“那就好。我看你朋友圈，过得很丰富，也很辛苦。儿子真出息，都上高中了。”俞曜信慢慢地说。

难道俞曜信最近见到其他高中同学，聊起了我，所以忍不住给我打个电话聊几句？班级里的确有同学会这样，比如王亚辉，比如夏成。俞曜信也会这样吧？毕竟六七年没有见面了。那么，他不是要来木城了，林渏暗暗盘算着，心里不免有一点小小失望，但又一想，能和他通个电话，也是一次能量“充电”的机会，所以林渏就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是呀，我特别忙，小宝刚上高一，好在去住校了，否则我可能都顾不上接送他了。你呢？曜信，你也特别忙吧，我看你总是出差，到处飞，业务做得好大，国外也很多项目，对么？”

林渏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才想起来自己有点不淡定，或者说不够矜持，于是停了下来，等俞曜信反馈。可俞曜信返回来的声音并不像从前和林渏通电话时那种开导他，逗她开心，减少压力的语气，只觉得声音有点低沉，语速慢了些，音量也低了些，最为异样的是好像语气还有点儿严肃？林渏一时难以合适地形容，猜想或许是好多年没有见面，没有通过电话，他的声音有些变了，毕竟是下辖二三十家公司的掌门人，要么这是他的“商业化”声音？只是自己以前没有听到过而已。

“我，是呀，到处跑，想做点事，没办法。”俞曜信说，他略略停顿一下，又说：“林渏，我得病了，是癌！”

“什么？”林渏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怀疑自己站在办公楼空旷的楼顶上，在初冬的冷风中产生了幻觉。

“我得了癌，刚查出来。”俞曜信又说了一遍，肯定了林渏的听力。

“不会吧？有没有搞错？体检经常出乌龙。”林渏急急地说：“我以前也有过，体检中心说得那么严重，等去肿瘤医院检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对呀，曜信，我那次，你知道的。是吧？你在哪里体检，别太信，你去专门的医院检查一下。”林渏越说越急，她生怕她一停下来，就没有机会带入自己的意见。

俞曜信等林渏的话说完，才慢慢地回复她：“林渏，我说的不是体检，我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了，中医西医看了好几家不见效，这才又做了彻底的检查，诊断的。”

难怪，难怪今天他电话里声音和语气都和以往不太一样，难怪前阵子他在朋友圈里发过看中医的事情，好像还说过最近肠胃不好，难得遇到东南亚菜愿意多吃几口，难怪今天会联系我……

不能怪耳朵听不清，不能吐槽体检中心不靠谱，更不能质疑俞曜信在中城看的那家知名医院的权威性，林渏突然就失了语，感到一阵眩晕。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没有通话，乍一听到这久违的亲切的声音，为什么伴随而来的是这样的消息？老天爷，在开什么玩笑？为什么用这样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来打击我？让我如何应对这猝不及防的事情？林渏明明记得这时还不到下午三点，怎么天就开始变暗，变昏了？屋顶上数台电机设备一直在轰隆作响，林渏不知道这些设备对办公楼到底派什么用场，只觉得此刻它们正合力震碎自己的心，她感觉自己站立不稳，眼泪偷偷溜了出来……

“林渏？你听得见么？”电话那端俞曜信在叫她，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林渏又是一阵心酸。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折磨如此善良优秀的人？老天你是嫉妒他闪耀着一身光芒么？你恨他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儿女双全么？非要打碎他身上的完美么？

林渏的心被针刺着，被刀割着，可她听到俞曜信的声音，想到此时此刻他正忍受的痛苦又无比心疼，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打电话告诉自己又是一阵感动。林渏告诉自己此刻不能哭，不能在俞曜信面前失态，更不能让患病的人增加沉重，于是忍住了眼泪，在天台上找了一块地方让自己坐下来不至于发抖，又暗暗整理了声调和语气，才开口回复俞曜信。

“曜信，我都听见了。这个消息很突然。但是以现在这个社会压力和生活状况，患癌的人越来越多了。所以，你……要……”林渏停顿了一下，才想出一个词——“坚强”。

“我知道，我也这么想。”俞曜信轻轻地说，那语气竟好像是他在安慰林渏。不愧是他啊！林渏涌起一股暖意，然后又是程度更加深刻的心酸。她不知道在给他电话之前，俞曜信都经历了什么？他是哪天知道检查结果的？在第一时间，他是怎样的反应？林渏只知道差不多六年前，自己做了RX的B超，听了医生的话，是哭着从体检中心出来的，后来是叶婉馨，俞曜信和家人鼓励她，安慰她勇敢地去检查，去复诊。只记得两年前体检后，医院又打电话给单位工会，还是RX的问题，劝她赶紧再去复诊，她也是哭着在出租车上给叶婉馨打电话，后来被出租车司机安慰了一路。而这次，竟然是俞曜信被命运狠狠击打了。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