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圩是城郊的一个镇，产水果，1月草莓，6月西瓜，这个时节正是葡萄上市。这几天在各个路口，小区门口能看到卖大圩葡萄的平板车和卡车，葡萄主要两种紫色的巨峰和青黄色的阳光玫瑰。我喜欢吃阳光玫瑰，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的这个品种，吃葡萄可以不吐皮，也无籽，洗干净只管往嘴里送，一颗接一颗，让人吃得贪婪又知足。
中午接孩子放学，一辆大卡车上摆满了阳光玫瑰，远看，翠绿中带着微黄，像浅拂表皮的阳光还不曾散去，看着就让人欣喜。走近一看，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并没有那么好看，反而布满了瑕疵。每一颗算不上珠圆玉润，每嘟噜的最上面有几颗大的，越往下个头越小，可能长得太过稠密，有的个头被空间所限，只有小指肚那么点儿。翠绿微黄的颜色也不纯粹，许多葡萄表皮上面还有密密的小麻点。跟之前在超市买的那种颗颗饱满，犹如绿玛瑙的无法相提并论，也与我印象中的阳光玫瑰大相径庭。
问老板价格，10块钱两斤，超市买的10多块一斤，去年的价格也是将近10块钱一斤，今年难道是品相不好，价格拦腰折了。我疑惑问老板，甜吗？老板说随便尝，肯定甜。我选中一嘟噜，从上面拽下一颗，用手指头擦擦，放进嘴里。醇厚的甜味儿惊艳到我，我脱口而出，真甜，就是长得太丑了。老板呵呵一乐，这是本地的，好吃是好吃，就是丑。我毫不犹豫买了两大串。
中午回家就洗出了一大盘，洗的时候，那一个个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样子，也觉得煞是可爱，蛮有生活情趣，长得十足接地气。有的被挤在枝子中间的缝里，依旧不耽误成长，要使劲扒开枝子才能把它取出来，一看，已经被“定型”成扭七八歪的样子。有的只能瑟缩一个犄角旮旯，瘦瘦弱弱的真可怜。有的好像是把旁边的伙伴儿逼残落了，才为自己争取来一点空间。有的还差最后一步就能成为人们口中的美味，结果挡不住路途的折腾，落了个被扔垃圾桶的命运……一嘟噜摘完，我发现手指头被枝子染黑了，拿着光秃秃的枝子仔细看，那还是青绿色，黑黢黢的尘灰早已涂满全身。扔掉枝子，把丑葡萄放在水龙头下，结结实实得冲洗了好几遍。
洗干净，我捡了一颗最小的放嘴里，依旧甜味十足。想起周日上午去超市买来10多块一斤的阳光玫瑰，颗颗饱满，精心洗了一大盘，准备下午招待闺女幼儿园来家访的老师。先生尝过之后，直接说再去买点吧，这也太酸了，老师吃了都觉得我们怠慢。那时候我生出一个念头，买葡萄跟买彩票中奖一样，看似经过了严选把控，中看不中吃。我跟先生说，这玩意儿再买回来，万一还不靠谱呢，我总不能在超市从一嘟噜上摘下一个尝尝，为人的体面和礼貌还是要懂的。葡萄最后也没买，老师来了后也没吃。好看的葡萄由于酸味被嫌弃，只能由我这个家里还能忍受点儿酸味的人“消受”。本着节俭不浪费的传统美德，我每天下班回家，从冰箱里拿出来，“消灭”几颗，从周一断断续续吃到周三。
今天周四，新买的丑葡萄正好续上，当餐后水果正好。我端着盘子，吃得不亦乐乎，招呼儿子快来尝尝，儿子在盘子里扒拉来扒拉去，非要找一颗样子看起来满意的，勉强找到一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我跟儿子开玩笑，不要挑挑拣拣了，它最重要的作用是好吃，不是好看。难道它们不想长好看吗？哪个不是竭尽全力接受阳光雨露的滋养，努力向上生长。它们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所以价格比那些好看的便宜，你要享受它的美味，原谅它的不好看。说完，我和儿子一起笑。
这些丑葡萄是跟我们人是相通的，它们努力生长，却没成为“天选之子”，它们的内在也许已经超越了丑陋的外表，可是没多少人在乎，因为不够亮眼，就算被拿出来，依旧卑微得名不副实。跟我们人一样，习惯了自己和别人目光的挑剔，迷茫于看见即真实。为了自己被看见，或者说被别人看在眼里，忽略了自我内在的价值，沉浸在表相的“看见”而不能自拔。其实丑葡萄给我的启示，让自己想说的还有很多，可又觉自己说的无力，就此搁笔吧。生活、人生本就是个如人饮水的过程，能做一颗甘甜于心的丑葡萄其实也挺好。
我享受这些丑葡萄给我的味觉带来的醇甜，要相信人生是一场充满意外的体验，既然相遇，就用心去感受，生活唯有体验才会有活色生香的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