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傅盖臧列传（二）
随后羌人进犯武都。邓太后认为虞诩有将帅之才，升任他为武都太守，在嘉德殿中召见，赏赐十分丰厚。羌人这时率领几千部众，在陈仓、崤谷阻拦虞诩，虞诩立即下令军队停止前进，对外宣扬说是上书朝廷要求增加兵力，等到援兵到达后再进军。
羌人听说后，就分兵掳掠邻近各县，虞诩借机派兵分散前行，日夜兼程，每天行进一百多里，传令军吏将士每人准备两副炉灶，每天增加一倍，羌人因此不敢逼近。
有人问虞诩：“孙膑减灶但将军增灶。兵法中说每天行进不能超过三十里，以防备敌人袭击。将军现在每天行进将近两百里。这是为什么呢？”
虞诩回答说：“敌寇众多，我们兵少，如果缓慢行进则容易被敌军追赶，如果迅速前进他们就无法预测。敌寇看到我们的炉灶每天增多，肯定会认为州郡中的军兵前来迎接。我们行动迅速，敌寇肯定不敢追击。孙膑减灶是示弱，我现在增灶是示强，这是因为形势全然不同。”
虞诩到达武都郡中后，军兵不满三千，但羌人的部众有上万人，他们围攻赤亭几十天。虞诩传令军中，让军兵不要用强弩射击，只是用小弩回击。羌人认为汉军箭支很弱，射程不到，于是加紧进攻。虞诩这时派人用二十支强弩一起射击一人，箭无虚发，羌人震惊，率军后撤。虞诩借机率军出城奋勇进击，杀伤敌军很多。
虞诩排列全部军兵，命令他们从东门出去，然后绕到北门进入，更换衣服再来回往返多次。羌人不知道汉军到底有多少，相互之间传言惊动。虞诩算计到贼寇肯定退走，就暗中派出五百多人在浅水处设上埋伏，等候他们经过那里。羌人果然大规模撤退，汉军借机掩杀，大败敌军，斩首俘虏很多，贼寇于是战败失散，向南进入益州。虞诩随后占据有利地势，筑起营壁一百八十所，召募流亡百姓，赈济百姓粮食，借贷给他们钱款，武都郡中安定下来。
先前，武都地区道路艰险，舟车不通，平时用驴马负载运输，能存下来的物资不到五分之一。虞诩亲自率领官吏将士，巡查各山川河谷，从沮县到下辩几十里路程，全都烧石剪木，开漕船道，花钱雇佣当地百姓实施工程，水路运输打通，每年节省下来四千多万钱。
虞诩开始到郡时，户籍只有一万多户。通过收拾战乱局面，招募流亡失散百姓，两三年间户口增加到四万多户，盐米增加到之前的十倍，数量充足价格低廉。虞诩后因犯法被免职。
126年，虞诩接替陈禅担任司隶校尉。几个月间，他奏报弹劾太傅冯石、太尉刘熹、中常侍程璜、陈秉、孟生、李闰等人，百官都对其侧目而视，号称他为苛刻。三公奏报弹劾虞诩在盛夏期间拘捕关押很多无辜之人，说他已经成为官员百姓的大患。
虞诩上书自我申诉辩解说：“法禁是社会的堤防，刑罚是约束人的衔辔。现在州把事情推给郡中，郡再推给县中，相互推诿，最后没有人落实，导致百姓穷苦怨困。大家都以苟且容忍作为贤良，把尽忠守节作为愚昧。臣所检举揭发的，只占贪污罪的十分之一，两府担心受到臣奏报，于是加以诬陷。臣即使像史鱼那样死掉，变成尸体也会苦谏。”
汉顺帝看了虞诩的奏章，马上免掉了司空陶敦的职务。
这时，中常侍张防滥用权势，接受请托，收受贿赂，虞诩立即立案查办，但都被宫中扣押搁置。虞诩忍不住愤怒，就把自己捆起来前往廷尉府中。他奏报说：“当年孝安皇帝任用樊丰，使皇室继嗣变得混乱，差点亡了社稷。现在的张防又玩弄威势权柄，国家的祸患就要重来了。臣不能忍受和张防同朝，所以把自己捆绑让陛下知道，以便让臣不再沿袭走杨震的老路。”
书信奏报后，张防流泪向汉顺帝申诉，虞诩被判处到左校服劳役。张防想置虞诩于死地，在两天中四次提审拷问虞诩，狱吏劝虞诩别再受折磨自尽。虞诩说道：“我宁可伏刀被杀，也要警示远近之人。”
宦官孙程和张贤等人知道虞诩以进忠言获罪，都相互奏报请求汉顺帝接见。孙程说：“陛下开始和臣等谋划诛杀权臣时，经常痛恨奸贼，知道他们会倾覆国家。陛下现在继位后却又这样去做，其做法哪里不像先帝呢？司隶校尉虞诩向陛下进献忠言，却反而被拘捕审讯；常侍张防贪赃枉法，反而能陷害忠良。现在客星守着羽林罕宿，主占宫中有奸臣。应当迅速收捕张防送入监狱，堵塞上天降临变异，下诏书释放虞诩，还给他印绶。”
这时，张防就站立在汉桓帝身后，孙程于是斥责张防说：“奸臣张防，还不赶快下殿！”张防迫不得已，快步走到东厢。孙程说：“陛下要马上收捕张防，不让他去找陛下的保姆求情。”
汉顺帝询问各尚书的意见，尚书贾朗平时和张防交好，坚持指证虞诩的罪责。汉桓帝开始犹豫，对孙程说：“你暂且出去，容我思量思量。”
虞诩的儿子虞顗和虞诩的学生一百多人，高举旗帜，在宫门外等候中常侍高梵的车骑。他们见到高梵叩头流血，诉说虞诩的冤情。高梵于是返回宫中报告。结果张防被流放到边境，贾朗等六人或者处死或者罢黜，在当天赦免释放出虞诩。孙程又上书陈述虞诩有大功，其言辞十分恳切。汉顺帝顿时感悟，又征召虞诩封为议郎，几天后升任尚书仆射。
这时，长吏、两千石官吏听任遭流放的百姓和犯罪者交纳赎金抵罪，号称为“义钱”。地方上的太守和县令县长，假托为穷人筹集钱财，借机聚敛。
虞诩上书说：“永建元年以来，贫苦百姓状告县长县吏受取百万以上钱财，这类事情前后不绝。受到处罚的官吏多的达到几千万，三公、剌史很少进行举报。回顾孝明皇帝永平年间和孝章皇帝章和年间，州部、郡府官员拿出雇用走卒的钱借贷给穷人，司空审查此案，州郡和县中犯罪官员全部罢黜免职。应该按照旧典，撤销花钱赎罪的法令。”
汉顺帝下达诏书，把虞诩的奏章转发给各部门，督促州郡办理。花钱赎罪的做法，从此停止下来。
先前，宁阳县主簿来到皇宫诣阙，申诉其县令被冤枉，时间长达六七年得不到处理。主簿于是上书汉顺帝说：“臣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是臣的父亲。臣的奏章呈报了上百次，最后也不见处理。臣难道要北上单于那儿申诉冤屈吗？”
汉顺帝看到后大怒，把主簿的奏章展示给尚书，尚书马上弹劾主簿犯了大逆不道罪。虞诩驳斥说：“主簿所申诉的是自己父母官的冤屈。一百多次却没有上达，这是有关部门失职。主簿只是个愚蠢之人，不值得诛杀。”
汉顺帝采纳了虞诩的建议，只对主簿鞭笞处罚。
虞诩借机对各尚书们说：“小老百姓有了冤屈，不远千里断发刻肌，来到皇宫前申诉，你们却置之不理。这怎么符合作为臣下的大义呢？你们和那些污浊的长吏有什么亲戚吗，不然为什么对申冤者这么大的仇恨呢？”听到的尚书都十分惭愧。
虞诩又上书说：“台郎处于显要职位，是官员升迁的必要之路。现在有的州郡有七八人担任尚书，有的州郡没有一人，应当进行平均分配，以堵塞天下人的怨恨。”
虞诩的其他奏报建议，大多都被采纳起用。
虞诩喜欢检举邪恶，没有任何包庇回避，多次违背当朝权贵的意思，因此九次被责备严刑拷问，三次被判处刑罚，但他刚正忠诚的秉性始终没有改变。永和初年，虞诩升任尚书令，因为公事免职。朝廷思念其忠诚，又征召他做官，他正好在这时去世。
虞诩在临终前对儿子虞恭说：“我一生用正道侍奉君主，行事没有任何愧疚，唯一后悔的是担任朝歌县长时，杀掉了几百名贼寇，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受冤屈的呢！从那时到现在二十多年，虞氏家中没有增添一口人，大概是获罪于天了。”
虞恭非常有才华，官至上党太守。
黄其军
作于2023年3月1日（古历癸卯年二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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