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当时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未曾觉得它有什么撩人情怀之处,或许唯一正确的解释是因人的理解力的增长,阅历的丰富,让你看风景看问题的深度不同,而且注入了太多的个人感情色彩。20岁那年,我是多么讨厌这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每天行骑在这条路上,觉得是一种负担,事隔30年,当我故意不想开车,选择步行重走这条“南征北战”的小路的时候,我想起自己在过去的人生旅途中失却的许多东西:蹉跎的岁月,美好的爱情,死去或离去的人们,无可追回的懊悔以及自己曾有的理想。
我和他相识在这条路的尽头__一所小学,也经常邂逅在这条小路途中,一起骑自行车比赛,嘻嘻哈哈来到学校。因为我们俩都是来这里临时代课的,心中还有一个梦想,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可我在这条小路上只坚持了半年。孩子们粉嫰的笑脸,午后乡村如画的旷野,学校提供的师范名额,都挡不住我对外界的诱惑与感情的纠节,强烈的自尊,让我选择离他而去,去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去深圳打工。
如果说当时我有点喜欢他吧,开始也只是好感而已,后来曾也想对他表白,而我隐约觉得,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芸”。那我又何必做“电灯泡”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当年傻傻的我就是这么简单直率。
母亲说:“自己是教师,难道还要找个教师吗?这样的选择我不太赞成”。
我:“谁说的?两个人手都没拉过呢,教师工资不高,我还真没考虑过,我有更广阔的天空呢”。
而当听见别人称赞“芸”怎么文静的时候,我妒忌得要命,完了,我脾气暴燥,个性倔犟,可能不是教书的料,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人生选择。无论我的领导师父和师娘如何挽留我,我都坚决要走。
“你真的要走吗?有好工作了?发财了不要忘记我们啊”?他腼腆地送别我,“可是,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的父母多么希望我坚持下去啊”!
“有芸在,你不会寂寞的”。我抬头望了望洁白的天空,感到很不自在。
“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是一支钢笔,希望不要嫌弃”,他低声地说着,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空,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小路尽头,似一幕幕电影在我眼前播放,而我一直珍藏着这支钢笔,每当拿在手里感觉暖暖的,即使不用这支钢笔,也插在书房的笔筒里,就当是一个小物件吧,那是青春的祭奠。那时候的我们都用钢笔写字写信,字里行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没有电视,手机,微信,没有现在那么多品种五花八门的笔。当年的小学校已不复存在,早就并到镇上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厂房,连围墙都没了。我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我感受着风的轻柔,谛听着鸟的鸣啭,希望奇迹出现。
我的领导师父的师娘,一个善良的女人教师,得了治不好的病,早已不在人世,师父又续弦上了一个离婚的老师,他们都已经退休了,住到城里去了。听说“他”现在已经是“校长”。
这几十年,我一直在外面的世界打拼,虽然也赚了不少钱,给农村的母亲造了别墅,一想到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想到为了拉一笔业务委曲求全,想到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蓬场作戏,低三下四,想到老公怀疑的目光和母亲在乡邻面前的得意,我都懒得回家,酸甜苦辣,打掉牙齿往肚里吞,大家都不容易啊!
师父说:“他们都说你们两好过,真的吗?这么多年你都没来过一次,他现在已经是校长了”。
“哦,不错啊!他不是和芸结婚了吗?他们是一对,几个孩子了?芸好吗”?我感到酸酸的,却假装非常平静。
“唉呀,别说了,你走后一年久,他们同居过,女方的父母对他也挺满意的,可芸认识了一个镇上的人,她变心了,偷偷跑了,找也找不到。他差点寻死觅活,后来就考取师范大学读书去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弄到后来,他们不在一起?我还以为是他们早就结婚了呢,真奇怪”!我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你有他的电话吗?”我迫不及待问。
“他读书毕业后,也找了个老师结婚了,家庭很幸福,芸过得不怎么好,风里来雨里去一直跟着老公在外面养鱼呢。”
“啊,她不后悔”?我惊叫起来。
“这有什么后悔,自己选择的”。师父把他的手机号码报给我了,我正想马上打电话,只见师父摆摆手,“他不在家呢,今年刚去新疆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