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的青年李斯
(一) 要做仓鼠
李斯,上蔡郡人(今河南上蔡县),身材不高,有一副敦实的体格,很是健壮,。少年开始读书,颇识得几个字,几年前,郡里招聘,考入郡里粮食部门,做一个看管粮仓的小官。民以食为天,那时的粮食局是很重要的部门,李斯虽是小吏,但俸禄却足够家庭之需。
二十七八岁的李斯和妻子育有二子,大儿子七八岁了,一家人也生活地其乐融融。李斯有个爱好,喜欢公干之余带着孩子,牵上家里的大黄狗,到上蔡县城东门之外的林子里抓野兔,每有收获孩子便欢呼雀跃,即使空手而归,孩子们也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搁现在李斯一定是个爱家的丈夫,疼爱儿子的好爸爸。
这样的生活对一般人来说,应该满足了:县级公务员,工作收入稳定。可李斯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脑子便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我就这样终了一生吗,扬名立万、名垂青史人之所求,平平凡凡是一生,轰轰烈烈也是一生,不能满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吧。
这李斯应该是个热血青年,饱读诗书,细心如发,偏又果敢能断。
一天正忙着公务,李斯忽然感觉内急,急忙提着裤子,一头钻进粮食局的厕所,正在茅坑里忙碌的几只老鼠,被惊得四散而逃,弄得李斯阵阵恶心。爽完了的李斯,轻松多了,步出公厕,可是眼前那几只浑身腌臜、臭气熏人的小老鼠,眼神惊恐、仓惶四顾的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竟然给李斯投下一片心理阴影。
走进高大宽敞的粮食库房,李斯继续检视各仓的板印,绕仓巡视是否完好,一只硕大的老鼠正俯伏在墙角惬意地进着食,毛色油光发亮,一股恶心劲马上堵满李斯心里,不由得抬脚踢去,可那只老鼠毫不理会,李斯大喝一声“咄”,使劲一跺脚,硕鼠只是回头看看他,立即又转回头自顾自地吃它的美味佳肴。
仓惶而逃,悠然自得。这两个镜头不断在李斯眼前切换,两个地方的老鼠何其天差地别的命运,竟触动了他心里那根环绕不散、折磨着心扉、令他痛苦不堪的神经。环境使然吗?环境使然。对,是环境使然!
李斯不禁喊出了他在历史上的第一句话“人之贤不肖譬如鼠也,在所自处耳!”
上蔡,生我养我的故土,有我施展抱负的舞台吗?周围的同事朋友都是这样庸庸碌碌过着每一天,像他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他们一样百年之后,子孙们逢年过节上柱香、烧把纸,念叨念叨,就再也无人提起了?不能够,我的人生不能再这样忙忙碌碌下去。
雁过留声,人患未名。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
环境造人,时势成人。只有更大的舞台,才能有更出彩的表演。
我要离开上蔡这个偏僻之地,寻找自己的舞台,为自己,也为老婆孩子拼搏一把,方不负我李斯这七尺之躯。
迫切的要改变命运的强烈欲望就像一只狂野的野兔,猛烈地撞击着李斯火热的胸膛,使他不能自持,竟然要扶住粮仓才能站立稳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扬名立万才死而无憾。
此刻,李斯作出了一个决定:辞去让很多人羡慕的公务员工作,自谋出路。
所谓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一个“名”字,白了多少少年头,流空了多少英雄泪。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屈原也欲留名于世。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这是科举时代读书人的最高理想。
更有“不能流芳百世,宁可遗臭万年”,这当然是追名的极端做法。
其实,追名逐利是人的本性,只不过无论追名还是逐利都不必太过,走入极端就会失去人生的乐趣,家庭的幸福。
(二)远学王术
李斯的家位于上蔡郡的闹市区,独门独院,朱红大门。自从大儿子出世后,就和父母分爨而居,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在上蔡城里算得上小康水平。
李斯推开自己家的红色大门。七岁的大儿子,看到爸爸飞一般迎上来,“爹来了,爹来了”地喊起来。
小儿子也趔趔趄趄,“爸爸抱抱,爸爸抱抱。”
李斯抱起小儿,走向正在忙碌的妻子。李斯妻子,是本城粮店的赵姓老板的女儿,人品极好,又贤惠通达。看到丈夫,忙招呼,“夫君回来了。”
李斯放下儿子,朝妻子说,“夫人,我今年天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什么样的事,还这么严肃?”
“我打算辞去粮食局的工作。”
“为什么?”妻子很不解的问。
“三十而立,比起我那些伙伴来我也算有点小成就。但我觉得人不能安于现状,那些货卖诸侯家的游说策士往往一朝在君侧,就能挂相封将。我也是为了你和孩子能过上更好地日子呢。”
“你这想法如果不是头脑发热,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赵氏经常听李斯说起张仪啊、苏秦啊怎么样,怎么样,想到丈夫常常牵狗逐兔以排遣内心的苦闷,就很爽快的赞同了丈夫的这一重大抉择。
不得不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身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性,她默默的奉献,无声的付出,愿意为心里这个男人做一切牺牲。
“你和爹说过了吗?”
“我这就过去和爹说。”
回到单位,李斯立即向领导呈上辞职报告,当然领导是再三挽留,理由不过是咱这工作风不打头雨不打脸,收入又不少;再说我这准备提拔你当个正科级的头头呢等等。
李斯再三向领导表示感谢之类的话,但已经打定了注意,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决定辞去这个好工作。
办公室里,张三、李四、王五等都在,呼啦围上来,七嘴八舌,不外是“你小子去哪里发财,要辞职?”“你真舍得我们哥几个?”这些话。
李斯脸上带着好似歉意的表情,提高音量,“哥几个,承蒙多年来的照顾和关怀,李斯我永志难忘。今日一别,无以为表,就以茶代酒表达我对大家的谢意。”
赵氏已经为李斯准备好换洗衣服等行李,临行前特意嘱咐李斯,束脩放在包裹里,好生保管。
“束脩”就是一束肉干,有点类似现在的腊肉,十条干肉为一束。古时候肉是奢侈品,人们吃一次肉不容易。孟子生活的战国时代,只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才能吃上肉。因此,古时候把有地位的人称为“肉食者”,就是这个道理。
拜师的时候,学生要先向老师鞠躬,然后再奉上“束脩”,这样,孩子才算是正式入门求学了。可能从唐代以后,《通典》记载学生要入州、县学校,既要缴纳帛一匹、酒一壶、干肉五条,作为给老师的见面礼,并有一定的仪式。
李斯家庭虽然达到小康水平,但肉还是很少吃的,所以妻子赵氏把拜师用的束脩特意嘱托李斯。
上蔡距离兰陵有七八百里路,李斯从上蔡出发,借道韩国、魏国,进入楚国土地,一路奔东北。于路顾不得欣赏美丽的异域风景,风餐露宿,跨过一道道山,越过一条条河,十余天终于来到兰陵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