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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拜帖
进了大殿,子阑拉着白浅在一旁的矮榻上落座,其他师兄均或坐或站地围了过来。
叠风率先开口道:“你三师兄为讨你欢心,把家里最好的厨役都带了来,打算给你好好补补身子。还带了陈年的百花酿,要跟大家不醉不归呢。你六师兄特地去织女那里寻了最好的布料,带着家里手最巧的裁缝来给你做漂亮衣裳。”
二师兄长衫也笑着说:“你瞧瞧那边堆的那些,都是你师兄们从各处给你搜集来的话本子、吃的、玩儿的。”
白浅有些尴尬道:“众位师兄,十七如今又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像以前一样……”
令羽打趣她说:“你无论长多大,还能年长过你这些师兄们去?你不就是个最小的嘛,想当年师父为了弥补你这个小徒儿,连玉清昆仑扇都给了你,你如今想反悔,那就把扇子交出来吧!”
令羽的话引得大家哄堂而笑,同时也惹得白浅脸上直泛红,急得她不知该怎么怼回去,习惯性地喊道:“师父!你瞧他们尽欺负人!”刚喊出口,白浅就后悔了,她瞥了一眼大殿首位上端坐的师父,脸又红了一红。
墨渊笑笑,只是象征性的训斥了句:“你们不要为难十七!”一群弟子恭敬的一揖道了声是,转身又围着白浅开始谈天说地。
折颜看了如此情景,扶额感慨道:“昆仑墟与小五的八字甚是相合啊。在青丘的家里有四个哥哥捧着也不见得有这么欢快。看来这儿是用不上我们了。”说罢拉着白真起身,顺便向墨渊道:“我和真真去趟太晨宫瞧瞧东华!他那身子这一个月来也损耗得有些厉害。有事遣人去太晨宫寻我们便好。”
墨渊点头目送二人离去。折颜拉着白真往殿外走,路过人群包围的白浅时,故意咳了咳,一群白衣弟子均规矩拱手行礼口称上神。折颜道:“咳……咳……也不知怎的,消息竟传得这么快。小五你这边刚退了婚,你师父这昆仑墟就接了厚厚一摞拜帖。有直白一些,要求娶青丘白浅上神的;有委婉一些,想请白浅上神赴宴、赴诗会、游园、赏花的。总之你挑拣挑拣,赶快选出几个称心的来,免得扰了你师父清静,正好你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你师父这些徒儿当中,也就数你不争气,不要天天躲在你师父这儿让他烦心。我们先走了!”说罢拉着白真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招了毕方鸟,一起乘了向天宫飞去。
白浅愣了愣,知道又被折颜取笑了,也没办法追出去。刚一回神,便又被一群师兄围住,说笑逗趣。墨渊虽知折颜的话是在打趣白浅,顺便激她一激,但这话被少根筋的十七听去,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后果。墨渊抬手将案几上那一大摞拜帖往里推了推,但终是看着心烦,抬手一挥,一摞拜帖已不见踪影。
毕方鸟载着折颜白真一路朝九重天飞去,降落在一十三天天门外。天门外白云茫茫,一派素色,过了天门,却全然另一番景象。黄金为地,玉石为阶,翠竹修篁,瑞气千条。
折颜白真两人缓步向东华帝君的太晨宫走去,绕过开满白莲的芬陀利池,远远的就瞧见菩提往生盛开而簇拥的花盏似浮云一般蔓过宫墙,那宫墙后面便是太晨宫了。二人一路缓行,打老远就瞧见打开的宫门外,垂手恭谨的站着一人。走进一看,竟是东华帝君太晨宫中最忠心的掌案仙官重霖,为人最是耿介端方的。
重霖向二人拱手行礼道:“帝君在书房恭候二位上神多时了!请!”
折颜有近千年未见过重霖了,便问道:“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很久没见到你了。”
重霖答道:“自凤九小殿下入了太晨宫作仙娥,小仙便被帝君遣去打理碧海苍灵,这些年一直守在那里。十年前帝君凡间历劫归来,方召回小仙。”
折颜点头说道:“帝君身边,属你侍奉的周到谨慎,他如今身子不好,幸得有你在。走吧。”
折颜还未踏入书房,便看见东华斜倚在座榻的扶臂上喝茶。折颜二话不说,往东华身上投了几个仙法,又走近他搭上脉搏细探了探,这才面露喜色感慨道:“真不愧是东华帝君,方才三五日的功夫,已有很大起色。寻得了凤九的部分元神,你这整个人都振奋多了。哪像当初在若水河畔,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东华对折颜的打趣并不以为意:“早日恢复法力,也可好好养护她的元神。如今她那几缕元神在本君这里散得厉害,本君尝试替她修补,怎奈无甚进展。”
折颜纳闷地与白真互望一眼:“此话何意啊?”
东华道:“前一刻刚修补好的一片魂魄,下一刻可能就又散掉。反复修补几次,方可保持得住。想不透问题出在哪里。”
白真也纳闷:“不应该啊,除非她自己想散掉元神,不想回来!”
话一出口,东华眉头皱紧,骤然起身,自书房内踱着步:“本君竟是没想到这一点。”
折颜颔首道:“小九这丫头绝起来的时候,比什么都绝啊。她向来以为自己性格算得上和顺了,从不知自个儿是颗绝情种。”
白真点头:“的确如此,凤九两万岁的时候便厨艺了得,天底下什么菜她都能做,却唯独不做一样菜品,便是麒麟株。帝君可知为何?”
东华帝君自然是一头雾水,也不出声,静待白真细说缘由。
白真自斟了一杯茶水道:“倒并非她厌恶麒麟株的口味,或体质与此味菜蔬不合。只因麒麟株独生于西方梵境,不能存活于异地水土。她小时候因爱吃麒麟株,花了死力想在青丘培一棵出来,投进去三百年时光,还为此落了课业,遭了好几回她爹的毒打,着实费尽心血,可麒麟株依然不能在青丘存活。她被折腾得累了,就干脆彻底舍弃了它,从今往后遑论关乎麒麟株的菜色,便是吃也不再吃了。”
折颜接茬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大概这千把年来,小九被你也折腾得忒狠了,是真的伤了心,不愿意回来了吧。”
东华攥紧袖口里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咬着牙道:“她敢!没有本君的允许,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本君既要她回来,她就必须得回来。”
说罢回过身面向折颜白真说道:“如今连宋正在为本君修补结魄灯,有那圣物在,本君不信她元神结不全!大不了还有招魂阵,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任她元神散落何方,本君也定要一丝不落的寻回来。”
白真有些担心东华:“帝君如此费尽心力地为凤九聚元神,已属逆天而为。帝君莫要太过强求,以免被反噬。”
东华强压下心头的钝痛,闭了闭眼道:“不妨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折颜以丹药助东华帝君调养身体,恢复修为,白真则终日与连宋一处修复结魄灯,几人均忙得很。
而最近向来行事低调的天族第一圣地昆仑墟,自打青丘的白浅上神同天族太子夜华退了婚后就变得格外热闹。上一次昆仑墟这么热闹,还是战神墨渊十年前元神归位、重返昆仑墟的那次。
昆仑墟守山门的道童最近累极了,从早到晚不停地迎来送往,直到日落西山才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前厅负责值守的长衫整理好一天下来收到的拜帖,刚打算起身送去呈与师父,便被子阑拦下。
长衫不明所以,子阑挠了挠脑袋道:“二师兄,这些日子师父从不见客,所有上山求见的客人都交给我们打发,拜帖也一律回了不理,如今可别再烦师父了,左右也没甚要紧的。”
长衫想了想也点点头,遂夹了厚厚一摞拜帖只送入师父书房,并未打扰墨渊。长衫道:“这各部族的大小神仙们,消息可真够灵通的。师妹这边刚刚退婚,就都来求亲。”
子阑道:“那是自然,师妹是狐帝幺女,东荒女帝,辈分极高。青丘又统领八荒中的五荒,连天族都想尽办法拉拢,更何况其他部族,哪个不想与青丘结亲呢?而师妹又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有昆仑墟这个后台,但凡同青丘、昆仑墟搭上关系,往后的路都要横着走了。”
长衫又纳闷:“怎的也未见师父与师妹回复这些拜帖呢。”
子阑寻思道:“估计师妹刚刚退了婚,有些伤情吧。待好一些了,自然还是要挑拣个好的嫁人的。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子阑辞了二师兄长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半路路过白浅的院子,只见院内桃树上挂着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珠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在院内的地上投下桃粉色的柔芒。白浅在桃树下的木榻上半靠着扶臂饮酒,身边已经横七竖八地放了好几个空酒壶。
子阑见她一人独对山谷饮酒,怕她寂寞,便走进去陪她说话:“十七可是又去师父的酒窖偷酒喝了?”
白浅见是他,顺手递了一壶酒给子阑,又将身旁的位置让出些来给子阑坐。子阑接过酒壶,默默地挨着白浅坐了。白浅又灌了一口酒才道:“这是三师兄带给我的百花酿,口感绵柔,花香四溢,真是好酒!”
子阑拍开酒壶的封泥,仰头也灌了一口:“你真是清闲,躲在这里喝酒。你师兄们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在前厅待客,一天下来脚不离地啊。你就一点儿愧疚之心也没有么?”
白浅胳膊搭上子阑的肩膀,笑着说:“守着无妄海是修行,端茶待客也在磨练心性啊!这一忙起来,我就不信你还有时间想起胭脂。”
子阑脸一红,说话也有些结巴:“谁……谁说我想胭脂了?”
白浅调笑道:“没想就没想呗,你脸红什么?”
子阑转过头不再看她:“你这狡猾的狐狸,还是这么不讨喜!”
把子阑逗急了,白浅果然狡黠地笑歪在木榻上。见子阑有些着恼,白浅笑道:“我前些年见过胭脂!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的消息吗?”
子阑往嘴里灌酒的手果然一顿,眼里突闪的光芒,稍纵即逝:“……罢了。她如今已是翼族女君,怎能过得不好。我与她终究无缘,不提也罢。”
白浅叹口气,又嗤笑道:“都是借口,如今天族翼族交好,师父又好好地回来了,还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放不下的?你那半身修为都给了胭脂的那个孩子,还躲在无妄海自欺其人吗?”
子阑又灌了口酒:“我发了誓的,一生不再与翼族有瓜葛,不再见她。”
白浅懒得再劝他:“你还真是迂腐得厉害!……她带着应儿又回了凡间的酒馆。要不要去寻她,你自己拿主意吧。”
白浅话音刚落,一只送信的鸿雁由远及近地快速飞来,在院子上空盘旋了两圈,将一封信笺递到白浅手中。白浅放下酒壶,展开信笺就着夜明珠的光泽细看,没看几行,瞬间变了脸色。
白浅向子阑道:“不好,我要回青丘躲躲。你替我跟师父说一声。”说罢,来不及走山门,直接化了缕青光,向空中飞去。
首发于2017-07-25
修改于2018-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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