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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魂魄
玉虚洞口的仙障散去，率先从洞中走出来的是白真。看着妹妹如此焦虑不安的神情，便知道她已猜到了，于是牵着她的手，要带她进洞。
白浅有些胆怯，不由自主的往后瑟缩了一下身子。白真回头看她笑着打趣道：“我青丘白家的帝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怎这般胆小没用？！”
正说话间，墨渊也从洞内走出，快一个月未见到白浅，他心中十分惦念。这些天他在洞内能感觉到她在洞外徘徊的仙气，她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外面，几乎没离开过。虽然只隔着一道仙障，但见不到她的面，手触碰不到她，他心中十分想念。
墨渊知道她向来聪明，他们此次闭关的目的她自己该猜到了。见白浅即担心，又胆怯的样子，墨渊知道她心里的纠结，于是安抚道：“进去吧，十七。无妨。”
白浅由着四哥牵入洞中，只见东华帝君仍盘膝坐于蒲团上调息，折颜在一旁为他诊脉。见白浅怯怯的跟在白真后面，折颜一笑：“这次法事虽不易，却也有惊无险。帝君为了凤九，几乎搭上了这一身修为。小五，你切不可再误会了帝君。”
白浅自白真身后走出，不敢确定地跪坐在东华跟前，强忍着泪意，轻声问道：“帝君……小九呢？！她怎样了？”
东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冷地俯视着跟前的白浅。白浅只见他一脸疲惫之色，气息也不甚平稳，似是累极了。东华顿了顿，一挥手，自灵台凝在手中一团虚弱的粉色幽光，就这么浮现在白浅面前。白浅大喜过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屏息凝神，手中仙力凝聚，一道青色光芒环绕上那团虚弱的粉色微光。白浅小心地用追魂术探了探，是，是她的小九，虽然只有两魂三魄，而且魂魄有些溃散，但也是寻回了大部分。
白浅收了术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真的是我的小九……”
东华默不作声，挥手又将凤九的部分元神放入自己元神中养护。折颜向白浅解释道：“帝君此次虽寻回了凤九部分元神，却也损耗过甚，需要继续闭关休养。凤九元神由帝君看护是最妥当的，你不必忧心。”
白浅站起身，向折颜问道：“结魄灯当初不小心被我打碎了，能否修复？碎片我都保存着。”
折颜面露喜色：“若是能修复结魄灯，就不必启动招魂阵了。”
东华帝君自蒲团上起身，在洞内踱了几步，思忖道：“那就劳烦白浅上神先将结魄灯的碎片取来。或许还有办法修补。”
白浅应了声：“我这就去！”说着就往洞外走。
墨渊在洞口拦住她：“为师这一个月在洞里有些闷，随你一起去青丘走一趟，疏散疏散筋骨。”
白浅愣愣地答：“好。”
墨渊看她有些跑神，唇边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牵了白浅的手出了洞口，腾云向青丘方向去了。
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折颜笑着打趣道：“我这个兄弟，终于开窍了。但愿这次能如愿。”说罢又向东华帝君询问：“东华，你向来擅长制造法器，这结魄灯是当年父神所造，如何能修补，你可心里有数？”
东华帝君稍作调息后，已然恢复了平时惯有的清冷自持的模样：“结魄灯乃天族的圣物，大洪荒世代父神用女娲石所造。如若修补，女娲石是必不可少的材料。若寻不到女娲石也无妨，待我法力恢复，仍可以用招魂阵为她聚元神。”
折颜道：“我心知修补结魄灯并非易事，但若以焚烧你的元神作为代价换凤九回来，你认为凤九会独活吗？你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白真也希望帝君打消开启招魂阵的念头：“最笨的法子，我们大不了仍以小九狐尾中的执念为引，四海八荒的每个角落踏遍，也能寻回她。当年墨渊上神自身修补元神用了七万年，如今有我们一起帮小九，相信小九很快就会回得来。”
东华帝君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着，面露痛苦之色，声音也有些颤抖：“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她好好活着……我若留得一丝魂魄在，千万年后仍会回来寻她。”听了东华帝君的这番话，折颜与白真感叹帝君对凤九的一番情意，相对无言。
白浅最近一直觉得自己活了十四万年的狐狸脑子越来越不够用，很多事情也越来越看不明白。先是被东华帝君散了修为，为凤九聚元神的举动吓到，这回轮到她的亲亲师尊，父神嫡子，天族战神墨渊尊神。前一刻她奉了东华帝君之命回青丘去取结魄灯碎片，下一刻她醒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她的师尊揽在怀里，正在御风飞往青丘的方向，而她师尊的一只手臂正结结实实的环在她的腰上。
白浅虽然醒过神来，但是浑身上下仍僵直地缩在他怀里，却不知该怎么挪动才好。他当年在昆仑虚学艺时被折颜化作男儿身，与师父亲密接触也是家常便饭。因她是最小的十七，总扑到师父怀里撒娇，抱着师父的手臂，枕着师父的膝头，那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如今师父还是师父，只是白浅总觉得师父看向她的眼神比以前直接，墨黑色的眸子里好像蕴含着波涛暗涌的情意，真让她一颗狐狸心总是七上八下地躁动不安。而此时此刻，白浅想悄悄掰开师尊大人扣在她腰上的手，稍稍分开一点与师尊大人的距离，偏偏那手看似不着痕迹的揽着她，可就是掰不开。
墨渊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只跟他手指较劲的狐狸笑了笑，手臂稍一用力，白浅软软的身体更紧的贴在他怀里。她明显被这力道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师……师父……十七也可以自己腾云……”这可怎么是好，白浅觉得最近自己委实不争气，一张老脸被火烧着了一样滚烫，也不知自己这窘态会不会被师父发现。
墨渊很满意地看到她布满红晕的脸颊，微笑着逗她：“你从出门到现在一直在走神，让你自己驾云，岂不是要摔下去？！”
“十七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墨渊唇边依旧挂着微笑，环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放开她，待她踩稳脚下的云，才把手收回到袖中，摊开的手掌顿觉一阵空虚。墨渊无奈的笑笑，笑自己心太急，笑他的小狐狸总是懵懵懂懂。她等了他七万年，如今他也愿意等她。只要还来得及。
当墨渊白浅按下云头，飘然降落在青丘谷口之时，只见湖边竹亭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在夜色里，瞧不清楚是谁。那人见有人自云头落下，忙从亭子里步出相迎。墨渊借着皎白的月光定睛一看，赫然正是龙纹玄衣的天族太子夜华。白浅跟在墨渊身后，看清那人时，脚下一顿。
夜华十年未见白浅，思念如潮，如今见到她激动不已，却也因着前尘往事而不敢唐突于她，只得将入骨的思念压下，耐着性子向墨渊行礼问安：“夜华拜见墨渊上神！”
墨渊见夜华深夜还站在青丘谷外也有些讶异，却也晓得他定是来寻白浅的，心中暗暗感叹他竟然如此执着。
“浅浅！”夜华上前一步目光渴望而深沉地望着白浅。白浅稳了稳心神，端出一副女君端庄得体的姿态，和一身十四万年清修得来的上神气度：“夜华君深夜来我青丘，所为何事？”
夜华又上前一步，伸手握上白浅的手道：“浅浅，我是来见你的。这十年我想你想得厉害。你可有想我？”
白浅被夜华问得有些尴尬，尤其实在师父墨渊面前。她不由得又退后一步，不自然的将被他握着的手抽回，脸上勉强牵扯出一丝笑意：“夜华君说笑了，老身年长夜华君九万岁，虽有婚约在，但对这种情爱委实提不起兴趣来。夜华君公务繁忙，还得日日勤加修炼，时间自是比我这等闲散的老人家宝贵许多。夜华君若有兴致，进我狐狸洞略坐一坐，吃杯茶，便早些回去歇息吧。请！……师父也请！”说着便先一步为夜华和墨渊领路。这十四万年的帝姬，七万年女君，一身浑然天成的傲然端方的气度，轻而易举地将夜华隔在她心门之外。
迷谷远远的从狐狸洞方向迎出来，向三位行礼后贴在白浅身边悄悄回禀：“太子殿下来了两日了，我说了姑姑不在，他依旧不肯回去，要在谷口等您，每次都是这样。”
白浅淡淡的道：“知道了，去泡茶吧，顺便拿着点心和果子来。”
迷谷退下后，白浅引着墨渊进了狐狸洞大厅坐在首座上，那是她阿爹常坐的位置。回头又对夜华道：“夜华君不必拘礼，随便坐吧。”
迷谷端来茶点，白浅站在墨渊身边亲自斟了茶奉予墨渊，又将点心果子摆在墨渊手边的案几上道：“师父刚刚出关，身体疲累，先歇一歇，吃点儿点心垫垫，徒儿先去取了东西来。”墨渊微笑着点头应允。
另一边，迷谷也为夜华端了热茶点心水果，让他在谷外站了许久，迷谷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太子殿定是也饿了，请用。”说罢恭敬地退下。
大厅里只剩下墨渊兄弟两个，夜华看白浅对墨渊恭敬周到，心里醋得很，但墨渊担着白浅师尊的名头，白浅这样待墨渊并没有错。
墨渊对胞弟很是疼爱，主动搭话：“夜华这些年身子可养好了？手臂恢复了吗？”
夜华起身拱手，生疏而有礼地道：“多谢大哥挂心，夜华一切都好。大哥闭关了十年，修为可恢复了？”
墨渊点头：“不错，恢复了。”
夜华又道：“这个月昆仑墟附近天降异象，龙气大震，仙泽四溢，天君遣人去询问，回禀说昆仑墟封山了。不知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墨渊沉默了片刻道：“是东华帝君做的一场法事，为了凤九。”
夜华心下了然，能引出天地异象的仙者，这四海八荒，也就这么几位，只要无碍这天下太平安稳，九重天也不会过多干涉。
二人正闲聊，只见白浅自后堂侧面通着的一个洞口出来，手里捧着一个以手绢包了的包裹。夜华起身迎向她：“浅浅！你这是又要走吗？”
白浅颔首：“夜华君，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回去吧。”
夜华眼见分别就在眼前有些急了，双手扣住白浅的双肩：“浅浅，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份吗？这十年我很想你，阿离也很想你。”
白浅心内很紧张，不知怎的，很怕夜华说出失控的话来，不由得柔和了语气安抚他：“夜华，我现在要回昆仑墟去，过几天闲下来，我去天上寻你！”
夜华大喜过望，激动得一把将白浅紧紧抱在怀里。他等了十年，终于见到了她，也终于等到了她肯给他机会，他眼下心满意足了：“浅浅……我等你。”
白浅任他抱着，没有挣扎，也挣扎不开，片刻后，夜华慢慢放开她，眼里漫起了一层水雾，深深地望着她：“我走了……”向墨渊也拱手告辞后，转身步出洞口化作一缕黑色烟雾飞向天宫方向。
白浅见夜华已离开，有些尴尬地转身，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师父。白浅略低着头，喃喃地说：“师父，我会和夜华好好谈谈，尽量不让他太伤心。希望师父不要怪罪。”
墨渊面上一如既往的平和，但当夜华抱住白浅时，轩辕剑铮铮作响已然要祭出。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他们终究还是未婚夫妻。
墨渊垂目怜爱的看着白浅：“是他伤了你，师父不会怪你，师父会永远护着你！”
白浅鼻子发酸，眼睛也发酸，她走到墨渊面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抱住了他，脸埋进他的胸膛里闷闷的说：“师父，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墨渊对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住了，他缓缓抬手，轻轻顺着她如瀑布一样披下的发丝，安抚她：“师父只对十七好……”
白浅并没有听出墨渊话里的玄机，转而破涕为笑，抬起头笑道：“十六师兄一直说师父偏疼我，这话要是让他听到，又该埋怨师父了。”
墨渊见她笑了，便抬起手抹掉她脸上挂着的泪痕：“你做事不专心，连哭也总是三心二意的。”
白浅被师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发烫，由着他帮她拭去眼泪，她却避开他的目光不敢看他。
白浅自墨渊怀中退了两步站定，垂着头说：“师父在这里稍歇一歇，我想去炎华洞看看凤九，半柱香时间便回来。”
墨渊很自然的牵起白浅的手，拉着她向洞外走去：“入夜了，外面黑，师父与你同去。”
白浅被牵着，脑子同刚才驾云一般，云里雾里。青丘民风纯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安全的很。况且她堂堂执掌东荒的女君，在自己的封地上，还能被谁欺负了不成？！至于外面黑，她白浅狐狸洞前的池子里别的没有，就盛产夜明珠，她口袋里随手摸一颗照亮夜路是没问题的，她师尊大人是拿她当小娃娃看待吗？她好歹也是四海八荒除了阿娘以外唯一的女上神。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首发于2017-07-15
修改于2018-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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