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高矮胖瘦四老寻到掌门所示村子,却并无一个姓李的孩子,正没主意间,田间燃起大火,村中之人仿佛受过训练,尽皆向麦田奔去,而长白胡提议去见识见识这个被村中人称为“混小子”的孩子。
等到这高矮胖瘦四位到了麦田,却见庄稼已然烧了大半,街坊邻里仍是东奔西跑地接井水救火,四人看了半晌,却注意起一个跑得飞快的少年,那少年发束冲天辫,背缚细柳条,穿着一袭赤红短衣,短裤,而那袖口领口尽皆挽起,胸膛晒得微微泛红,四肢远远望去看不出胖瘦,但跑起来却似脚下生风,别人跑了一趟刚到井边,他却早已打好水回来了,往返几时,也不见累。四老看着,也自暗暗点头。
等火完全被熄灭,已是日暮西沉了,大伙累得瘫在地上,只顾喘气,那少年却是挠挠头,眼睛偷偷向边上扫了扫,而后不好意思地往前挪了几步,见没人理他,又再次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往前又凑了几步。这回村里有个汉子喘得气匀了,才向他招招手,叫道:“大狗,你干的好事!”
只见那少年嘿嘿一笑,脚却不再动了,只是嘴里回道:“二嘎叔,我看家里留的书里言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心里却是不信的,于是便想烧它一把,看它能生是不能生,来年要是长出来,我便信了!而且,我真的只是烧野草来着,不知道怎么就烧到这了,真的!”
那汉子点点头,缓缓站起来,抖了抖腿,少年见了,却是身体渐渐向后退去,果不其然,那汉子瞬间身子暴起,一把朝少年抓来,那少年的赤红短衣却被抓住,只见那少年嘴中吟道:“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吟罢,身体一晃,竟脱离了那短衣,身子隐隐约约生出叠影,几个呼吸间跑出去数里地。
那高矮胖瘦四老见了,却是眼睛一亮,只见四老之中,瘦道人踏风而起,一片浮尘向那少年卷来,那少年眼看躲闪不及,口中又吟道:“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却见那少年身体又按叠影次序逆行,再次回到了远处。正得意间,却看到那个被称为二嘎叔的汉子,正笑吟吟地,按着拳头看着他。
拳生风,腿扫云,烧田娃的嚎叫与鸟齐鸣,短衣破,草鞋飞,小村里惹祸大王还有谁。
村里田地被毁了七七八八,虽然村里人未下狠手,那少年却也是愧疚得垂头丧气,瘪得像个蔫了的茄子。那瘦道士见了却取出浮尘,“唰”地从胖面团的贴身之处卷起一大锭银子,递给了村里人,那胖面团见了却再也忍耐不得,指着瘦道人破口大骂:“闷竹竿!成天嘴里憋不出半个p,心里却全都是坏主意,自己没钱拿朱老爷的银子做人情!”只待还要骂时,却被瘦道人扫了一眼,樱桃小嘴嘟囔了几句,没了声音。
旁边的高白胡走出来,拍了他肩膀几下,安慰道:“朱家兄弟,且别动怒,回去让掌门赔给你便好,门派财产全都由你经营,还怕没钱?”见胖面团转怒为喜,高白胡这才走到瘦道人旁边,看到村人有所犹豫,不肯接纳,于是好言劝道:“老朽四人乃是‘寒山派’长老,老朽高学问,这位瘦道兄唤作一柳道人,这位佛家师兄人称矮火佛,那边的胖兄弟叫做朱富贵。先前老朽四人惊扰贵村,甚是有愧,这点银子,权当赔罪,况且老朽等人也有事相求,还请通融。”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位老者,拄着拐杖答道:“四位有礼,乡野之人虽是粗鄙,但不敢枉收钱财,不知四位长老所求何事?”
“老朽四人受掌门之命,前来寻故人之子,探访多时,今万幸遇见,还望村老通融,让老朽带其回山。”高学问言罢,指了指那烧田少年。
本以为必然顺遂无事,却看见村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护住了那个少年,村老皱了皱眉,不由问道:“敢问长老,贵派掌门和我这娃娃的亲人是怎样的缘分?”
高学问正要回答,一旁的矮火佛早已按捺不住性子,高声吼道:“只是要个娃娃,怎么这么磨叽,我们又没歹意!我们掌门受这娃娃爹爹临终所托,叫动荡时取来庇护。若不愿意便算了,我们找得到这里,怕是不怀好意之人也找得到!”
那村老听了,踌躇片刻,才抚了抚那少年的肩,往前轻轻送了送,向那四人躬身拜道:“既然如此,还望四位长老日后多多照拂这孩子。”
少年见状,却是紧紧拽住那村老的手:“村长,我不要走。”
那村老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你爹爹于我等有大恩,若真是最近不大太平,留你在这里出了事,九泉之下该怎么向你爹爹交代?你爹爹当初来这里是为了你的安全,如今既然所托之人到来,想必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孩子,不可任性。”
少年双眼早已红了,用手狠狠擦了擦,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寒山派的四个长老,脚却不肯动,顿时停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那一柳道人向前一步,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对村里众人点了下头,言道:“放心。”一旁矮火佛却哈哈哈笑道:“兀那少年,却是如此厉害,能令哑道人开口说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柳道人淡淡望了他一眼,却是不再言语。矮火佛见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说,胡乱地打了个佛号便自顾自先走了,其余三人也各自见礼,带着这少年启程回山了。
而这村里众人,初始还唏嘘一阵,等到看见那已然付之一炬的稻田,却不知谁率先“哈哈”一笑,便引得村中之人,尽皆手舞足蹈,大呼:“哈哈哈哈哈,混小子被带走啦,来年终于能丰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