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三个月没有写过什么了。三个月,足以让一个胎儿从轮回到死去,但想想那不过也只是一些牢狱中人往复循环的每一天。
这是四月的第三个午后,算来不太能称得上午后了:四点过的天空压得很低,在整个下午,我都在想念北方。
几年前我和母亲曾在呼和浩特市郊的草原度过凌晨:初秋的破晓前,两个人互抱着双腿,针脚不太密匝的围巾被我们分享着。旷野在阒寂的漫长夜里如同远古巨兽,大地在这里和混沌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多了一帐发旧的蒙古包。
今天的南风跋涉喜马拉雅,终于是刮到重庆来了,和那日草原的风平分秋色。山风也跋涉我的窗前,想着这两次跋涉,对它们来说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客厅窗明几净,稍加留心,蒙蒙灰尘仿佛为玻璃茶几打上磨砂似的。案上有茶,那是昨天泡下的。经过润渍,沉在杯底;杯口,昨日泯过的轮廓依稀。这屋子里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风里有藏香。我是因为做客邻居家中而迷上藏香的,他们的藏香俨然“入木三分”,是刻到那原木家具的缝隙里去了。木头和藏药混杂,让你不由得回忆起前世。
而此刻的藏香,是属于今生的。藏香里有前些日子的花束,我把她们搁在窗前,对喜马拉雅第一缕南风的问候欣然接受,有暗香盈袖。纯粹的百合,鹅黄的玫瑰,都是对阴沉午后的告慰。
屋宇昏沉。窗外,低空暴雨将至,映衬天际线起伏不迭的钢筋巨兽。连绵,朦胧,把它们比作呼和浩特没有人居住的山丘,也没有什么不妥。
这是四月的第三个午后。
2019.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