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手扶拖拉机·旋耕机

远在春秋战国时代,“恶金”(铁)便被冶炼出来,逐渐取代了青铜。用铁做犁铧,锋利坚硬,牛耕出现了。可在近两千年的时间里,这种技术一直沿袭着。工业时代到来,拖拉机出现,耕作技术发生了根本性变革。

五十年前,县城有个排灌站,这家单位率先买回一辆拖拉机。周身大红色,装着履带,发起电来,吭吭吭“咳嗽”,排气管里吐出大团大团的烟雾,屁股上挂着一排犁铧。是洛阳拖拉机制造厂产的,牌子叫做“东方红”,老百姓喊它“铁牛”。拖拉机要烧油,油要钱来买。没事的,这么能的家伙,挣钱还不容易?开出去给人耕地,钱就来了。

仲春时节,蚕豆割倒,捆成束竖着晾晒,挖豆田开始。我们地方是酸白泥,土壤容易板结。在一切农活中,这份活计是最重的了。连锄头都必须特制,缩窄加厚,口成月牙形状,造两个尖角,起名板锄。这样,挖下去,容易钻进土块,板锄比铲锄牢实。干一天这样的活,指掌被震动摩擦,生出血泡来;第二天再干,血泡破裂,疼得钻心。但自己是农民,要队里那几个工分,要吃饭,无论如何,只能忍着痛,继续挖田去。

拖拉机到一个地方耕地,像刷子那样,它要从一个方向一排的刷过去。哪个生产队的豆田在路边,交通方便,拖拉机就从哪里下去。我们一小队的田在路边,大队支部书记请来拖拉机,就拿它第一家开耕。铁牛下田的日子,大家可惊奇了,可高兴了。就像今天的斗牛一样,老老小小,男女女女赶去观看。自古以来,人们只见过牛耕地,从来没见过一堆钢铁也会耕地。

史老倌,六十多岁,头发胡子白生生的。拖拉机来耕田那天,他提了镰刀赶去。有人问:“史大爷,蚕豆都割完了,你提镰刀去干什么?”他说:“你这个小娃,不懂事。大红牛(拖拉机)犁田累了,我割点草喂喂它。”

人挖豆田,挖得个草墩大的垡子过来,算力气大了,不得了。拖拉机翻地,比人厉害多了。轰隆隆一路向前,犁铧到处,泥土害怕得哗啦啦翻滚。碗口大的,草墩大的,筛子大的土垡,一沟沟,一浪浪,翻卷着,被抛到后面。七八个强劳力搬开蚕豆束,忙得满头大汗。才提开豆束,拖拉机就犁了过来。

有了这种劳动工具,大大减轻了农民负担。只是,到放水泡田栽秧的时候,牛的负担却加重。拖拉机是深耕,牛走在这样的泥水里耙田,四足陷进去,泥水擦着肚囊皮,异常吃力和艰难。一头大牯牛,耙一天田,耐不住了,累倒了。躺倒牛栏里休养几天后,才能重新下水干活。

如今,手扶拖拉机,在山区还偶尔见到使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土地承包到户,这种机械在农村很多。因为它体积小,多功能,既可以用来耕地,也可以用来运载,还可稍加改装后用来加工米面,所以颇受农民欢迎。耕地毕竟是季节性的农活,以前的大拖拉机,耕完地就闲置起来。手扶拖拉机耕地完了,挂个货箱,谁家要建新房,帮人家运载石料,挣一笔运费;江边的甘蔗熟了,开着车去,趸一车拉回来出售,钱就来了;农村人家烧的是原煤,到炭山去,装一车煤炭拉回来,卖出去,收入就有了;贩运些土杂百货到山街子卖,做点小生意,一样有利可图。买一辆手扶拖拉机回来,只要人不懒,真的,财源滚滚,日子过得红火,这些人家是农村里最先富起来的一族。

村中街心路道原是泥土筑成,人走、车轧、牛马踩踏,雨水冲蚀,路面坑坑凹凹。许多人家瓦瓮烂了,丢到路上去;菜盆烂了,丢到路上去;瓦片烂了,丢到路上去……街心不但是人的通道,还成了藏污纳垢的垃圾场。换了届村长,新官上任,拿出魄力来整治,不准乱丢垃圾到街心里。然后请拖拉机到二十几里外运回砂子,铺筑路面。虽然砂子铺的街心比不上混泥土铺的,但比原来的改观不少,好走不少。以往不是没有人想过这样做,但苦于没有合适的运载工具。人去担砂子,不现实;牛车去运砂子,一是缓慢,二是一车拉得不多,不现实。只有等到手扶拖拉机这种现代化运输工具出现,做这件事的条件才成熟。   

手扶拖拉机改装后,不但可以在陆地上跑,还可以在泥水里翻地。以前犁田栽秧是老水牛老黄牛的事情,现在不需要了,让位给了手扶拖拉机。这种机器,装上一排犁铧,把胶轮改为又宽又大带牙齿的铁轮,后尾加装一个支撑的轮子,供驾驶员乘坐上去,就可下泥水里打田去。手扶拖拉机打田,速度又快,质量又好,打出来的田块像稀粥一样,好插秧。工价也不高,打一亩收费是100块钱。请牛工来犁,这个工钱开不下来。逐渐牛犁田被淘汰,连山区农民都不再养牛了。

红高原上,许多农民家都拥有果园。到了秋天,水果采摘了,果树叶子落尽。让果树根脚的土地闲置,不合算。翻耕过来种上冬蔬菜,来年开春,蔬菜卖出去,又是一笔收入。果树地,由于树枝遮拦,抬着锄头去翻挖,不方便。有一种小型旋耕机,可装到农用车上,拉到果树地里。两块木板支着,把车厢和地面连接起来。发了电,旋耕机就沿着木板退下来,开到山地里。不怕果树拦挡,船小好调头,机小也好调头。有了旋耕机这种农民的好帮手,果树地的利用价值翻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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