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像我这样躺卧在天空下,起伏着,像尘土。” --吕德安
什么是人呢?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作为人,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消化各种存在.
而"存在即合理"即使不被人理解,也仍然能够帮人抵挡一些精神的风浪.就像庙里的神像,可以安抚不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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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晨起
就感觉自己
像个佛子
抓着我的
安卓法器
感应三界众生
谛听十方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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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书:五十奥义书[徐梵澄先生译]
哈哈 哪个大作家 不是没日没夜地写呢
人生必要围棋,围棋必有胜负,这就是命运
但命运亦开一窗口,让人可以超脱胜负
我想写我就写,我忍不住,必须要写,这就叫顺其自然。并非语言就不自然,一定着相,也并非一定就需要语言。而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写就写。没有任何目的,写,泻,流出,自然而然。流过去,就过去了,从此与我无关。活在当下
生命基因的承继,能量信息的传递,宇宙记忆的延续,三面一体。熵增。无垠无尽,无限扩展的区块链。
人都是一样的 各有各的追逐 如果你能放下 他就能 如果你不能 他也就不能
重,轻,平
重视,轻视,平视
平视,方为行众生平等之法
虚云和尚讲述
参禅的目的,在明心见性;就是要去掉自心的污染,实见自性的面目。污染就是妄想执着,自性就是如来智慧德相。如来智慧德相,为诸佛众生所同具,无二无别,若离了妄想执着,就证得自己的如来智慧德相,就是佛,否则就是众生。只为你我从无量劫来,迷沦生死,染污久了,不能当下顿脱妄想,实见本性,所以要参禅。因此参禅的先决条件,就是除妄想。妄想如何除法,释迎牟尼佛说的很多,最简单的莫如「歇即菩提」一个「歇」字。
禅宗由达摩祖师传来东土,到六祖后禅风广播,震烁古今,但达摩祖师和六祖开示学人最要紧的话,莫若「屏息诸缘,一念不生」。屏息诸缘,就是万缘放下,所以「万缘放下,一念不生」这两句话,实在是参禅的先决条件。这两句话如果不做到,参禅不但是说没有成功,就是入门都不可能。盖万缘缠绕,念念生灭,你还谈得上参禅吗?
「万缘放下,一念不生」,是参禅的先决条件,我们既然知道了,那末,如何才能做到呢?上焉者一念永歇,直至无生,顿证菩提,毫无络索。其次则以理除事,了知自性,本来清净,烦恼菩提,生死涅槃,皆是假名,原不与我自性相干。事事物物,皆是梦幻泡影,我此四大色身,与山河大地,在自性中,如海中的浮沤一样,随起随灭,无碍本体。不应随一切幻事的生住异灭而起欣厌取舍,通身放下,如死人一样,自然根尘识心消落,贪嗔痴爱泯灭,所有这身子的痛痒、苦乐、饥寒、饱暖、荣辱、生死、祸福、吉凶、毁誉、得丧、安危险夷,一概置之度外,这样才算放下。一放下,一切放下,永永放下,叫作万缘放下。万缘放下了,妄想自消,分别不起,执着远离,至此一念不生,自性光明,全体显露。至是参禅的条件具备了,再用功真参实究,明心见性才有分。
日来常有禅人来问话,夫法本无法,一落言诠,即非实义。了此一心,本来是佛,直下无事,各各现成,说修说证,都是魔话。达摩东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明明白白指示,大地一切众生都是佛,直下认得此清净自性,随顺无染,二六时中,行住坐卧,心都无异,就是现成的佛,不须用心用力,更不要有作有为,不劳纤毫言说思惟。所以说成佛是最容易的事,最自在的事,而且操之在我,不假外求。大地一切众生,如果不甘长劫轮转於四生六道,永沈苦海,而愿成佛,常乐我净,谛信佛祖诫言,放下一切、善恶都莫思量,个个可以立地成佛。诸佛菩萨及历代祖师,发愿度尽一切众生,不是无凭无据,空发大愿,空讲大话的。
上来所说,法尔如此,且经佛祖反覆阐明,叮咛嘱咐,真语实语,并无丝毫虚诳。无奈大地一切众生,从无量劫来,迷沦生死苦海,头出头没,轮转不已,迷惑颠倒,背觉合尘。犹如精金投入粪坑,不惟不得受用,而且染污不堪。佛以大慈悲,不得已说出八万四千法门:俾各色各样根器不同的众生,用来对治贪嗔痴爱等八万四千习气毛病。犹如金染上各种污垢,乃教你用铲、用刷、用水、用布等来洗刷琢抹一样。所以佛说的法,门门都是妙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只有当机不当机的问题,不必强分法门的高下,流传中国最普通的法门为宗、教、律、净、密,这五种法门,随各人的根性和兴趣,任行一门都可以,总在一门深入,历久不变,就可以成就。
宗门主参禅,参禅在「明心见性」,就是要参透自己的本来面目,所谓「明悟自心,彻见本性」。这个法门,自佛拈花起,至达摩祖师传来东土以后,下手工夫屡有变迁。在唐宋以前的禅德,多是由一言半句,就悟道了,师徒间的传授,不过以心印心,并没有什么实法。平日参问酬答,也不过随方解缚,因病与药而已。宋代以后,人们的根器陋劣了,讲了做不到,譬如说「放下一切」、「善恶莫思」,但总是放不下,不是思善,就是思恶,到了这个时候,祖师们不得已,采取以毒攻毒的办法,教学人参公案。初是看话头,甚至於要咬定一个死话头,教你咬得紧紧,刹那不要放松,如老鼠啃棺材相似,咬定一处,不通不止,目的在以一念抵制万念。这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如恶毒在身,非开刀疗冶,难以生效。古人的公案多得很,后来专讲看话头,有的「看拖死屍的是谁」,有的「看父母未生之前,如何是我本来面目」,晚近诸方多用「看念佛是准」这一话头。其实都是一样,都很平常,并无奇特。如果你要说看念经的是谁,看持咒的是谁,看拜佛的是谁,看吃饭的是谁,看穿衣的是谁,看走路的是谁,看睡觉的是谁,都是一个样子,谁字下的答案,就是心。话从心起,心是话之头;念从心起,心是念之头;万法皆从心生,心是万法之头。其实话头,即是念头,念之前头就是心。直言之,一念未生以前就是话头。由此你我知道,看话头就是观心,父母未生以前的本来面目就是心,看父母未生以前的本来面目,就是观心。性即是心,「反闻闻自性」,即是反观观自心,「圆照清净觉相」,清净觉相即是心。照即观也,心即是佛,念佛即是观佛,观佛即是观心。所以说「看话头」,或者是说「看念佛是谁」,就是观心,即是观照自心清净觉体,即是观照自性佛。心即性,即觉,即佛,无有形相方所,了不可得,清净本然,周遍法界,不出不入,无往无来,就是本来现成的清净法身佛。行人都摄六根,从一念始生之处看去,照顾此一话头,看到离念的清净自心,再绵绵密密,恬恬淡淡,寂而照之,直下五蕴皆空,身心俱寂,了无一事。从此昼夜六时,行住坐卧,如如不动,日久功深,见性成佛,苦厄度尽。昔高峰祖师云:「学者能看个话头,如投一片瓦块在万丈深潭,直下落底,若七日不得开悟,当截取老僧头去。」同参们,这是过来人的话,是真语实语,不是骗人的诳语啊。
然而为什么现代的人看话头的多,而悟道的人没有几个呢?这是由於现代的人,根器不及古人,亦由学者对参禅看话头的理路,多是没有摸清、有的人东参西访,南奔北走,结果闹到老,对一个话头还没有弄明白,不知什么是话头,如何才算看话头,一生总是执着言句名相,在话尾上用心。「看念佛是谁」呀,「照顾话头」呀,看来看去,参来参去,与话头东西背驰,哪里会悟此本然的无为大道呢?如何到得这一切不受的王位上去呢?金屑放在眼里,眼只有瞎,那里会放大光明呀!可怜啊可怜啊,好好的儿女,离家学道,志愿非凡,结果空劳一场,殊可悲悯!古人云:「宁可千年不悟,不可一日错路」。修行悟道,易亦难,难亦易,如开电灯一样,会则弹指之间,大放光明,万年之黑暗顿除;不会则机坏灯毁,烦恼转增。有些参禅看话头的人,着魔发狂,吐血罹病,无明火大,人我见深,不是很显着的例子吗?所以用功的人又要善於调和身心,务须心平气和,无罣无碍,无人无我,行住坐卧,妙合玄机。参禅这一法,本来无可分别,但做起功夫来,初参有初参的难易,老参有老参的难易。初参的难处在什么地方呢?身心不纯熟,门路找不清,功夫用不上,不是心中着急,即是打盹度日,结果成为「头年初参,二年老参,三年不参」。易的地方是什么呢?只要具足一个信心,长永心和无心。所谓信心者,第一信我此心、本来是佛,与十方三世诸佛无异;第二信释迎牟尼佛说的法,法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所谓长永心者,就是选定一法,终生行之,乃至来生又来生,都如此行持,参禅的总是如此参去,念佛的总是如此念去,持咒的总是如此持去,学教的总是从闻思修行去。任修何种法门,总要以戒为本。果能如是做去,将来没有不成的。沩山老人说:(若有人能行此法),「生生若能不退,佛阶决定可期」。又永嘉老人说:「若将妄语诳众生,永堕拔舌尘沙劫」。所谓无心者,就是放下一切,如死人一般,终日随众起倒,不再起一点分别执着,成为一个无心道人。初发心人具足了这三心,若是参禅看话头,就看「念佛是谁」,你自己默念几声「阿弥陀佛」,看这念佛的是谁?这一念从何处起的?当知这一念不是从我口中起的,也不是从我肉身起的。若是从我身或口起的,我若死了,我的身口犹在,何以不能念了呢?当知这一念是从我心起的,即从心念起处,一觑觑定,蓦直看去,如猫捕鼠,全副精神集中於此,没有二念。但要缓急适度,不可操之太急,发生病障。行住坐卧,都是如此,日久功深,瓜熟蒂落,因缘时至,触着碰着,忽然大悟。此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直至无疑之地,如十字街头见亲爷,得大安乐。
老参的难易如何呢?所谓老参,是指亲近过善知识,用功多年,经过一番锻炼,身心纯熟,理路清楚,自在用功,不感辛苦。老参上座的难处,就是在此自在明白当中停住了,中止化城,不到宝所。能静不能动,不能得真实受用,甚至触境生情,取舍如故,欣厌宛然,粗细妄想,依然牢固。所用功夫,如冷水泡石头,不起作用。久之也就疲懈下去,终於不能得果起用。老参上座,知道这个困难,立即提起本参话头,抖擞精神,於百尺竿头,再行迈进,直到高高峰顶立,深深海底行,撒手纵横去,与佛祖觌体相见,困难安在?不亦易乎。
话头即是一心。你我此一念心,不在中间内外,亦在中间内外,如虚空的不动而遍一切处。所以话头不要向上提,也不要向下压;提上则引起掉举,压下则落於昏沈,违本心性,皆非中道。大家怕妄想,以降伏妄想为极难。我告诉诸位,不要怕妄想,亦不要费力去降伏他,你只要认得妄想,不执着他,不随逐他,也不要排遣他,只不相续,则妄想自离。所谓「妄起即觉,觉即离妄」。若能利用妄想做功夫,看此妄想从何处起。妄想无性,当体立空,即复我本无的心性,自性清净法身佛,即此现前。究实言之,真妄一体,生佛不二,生死涅槃,菩提烦恼,都是本心本性,不必分别,不必欣厌,不必取舍,此心清净,本来是佛,不需一法,哪里有许多啰嗦--参!
《水浒传》九十六万字,百二十回,从小到大,看过这多遍,通篇只记得一句话,而这一句话,每次品读,却都有别样滋味,这句便是鲁智深的临终偈语的最后一句——“今日方知我是我”。
偈语的原文是: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首偈语,39字,胜过万语千言,尤其是最后这“今日方知我是我”,更是奥妙。
这偈语要分为三段来看。这三段,也正是智深大师一生的三个境界。
境界一: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境界二: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境界三: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要说这首偈语,先来回顾一下智深大师一生的旅程。
1、 本名鲁达,提辖官。
2、 打抱不平,为救金翠莲父女,三拳打死镇关西,开始流亡。
3、再遇金氏父女,结识赵员外,五台山出家。
4、 两番大闹五台山,被打发到大相国寺。
5、戏耍周通,再会李忠,怒走桃花山。
6、 拔刀相助,饿战崔道成邱小乙,后与史进将此二人击杀。
7、 大相国寺收复张三李四。
8、结识林冲,大闹野猪林,从此浪迹天涯。
9、 结识杨志,智取二龙山。
10、三山聚义,共破青州,奔赴梁山泊,受招安。
11、二上五台山,生擒方腊,临潮圆寂。
智深大师的一生,可以从这11个大事件中回看他的偈语。镇关西与野猪林两番流亡,再到二龙山落草,干的是不修善果的杀人放火。而这些不修善果与杀人放火的背后,正是一份顿开金绳,扯断玉锁的气概。金绳玉锁,金是富贵,玉是荣华,众生被金绳所缚,为玉锁所囚,这顿开与扯断,正是一种破坏性的超脱。
看看其他人的杀人放火,各路山贼草寇,黑店水贼,从最早的少华山,再到十字坡,再到揭阳江,同样的杀人放火,为的是钱财权势。依然还在金绳与玉锁之中。
法家讲究诛行不诛心,然而修行却是心行相辅。再看宋江杀惜,杨雄杀妻,武松杀嫂与血溅鸳鸯楼,依然都在恩仇之中,只是‘快意恩仇’,还不到‘行侠仗义’的境界。”
看看鲁智深,与金氏父女萍水相逢,桃花庄上只是一个路人,瓦罐寺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相国寺收复张三李四,野猪林救林冲,对他来说亦是可为可不为之事,而这些所有,鲁智深都毫不犹豫出手相助。
《好汉歌》上唱:“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梁山一百零八将,鲁智深是为数不多的做到这一句的人。
而至此,鲁智深的形象与他人形成鲜明对比,同样的杀人放火,一众草寇是“打家劫舍”,武松是“快意恩仇”,鲁智深是真正的“行侠仗义”,同样的作为背后不同的心境,就是花和尚与行者二人与其他人的差距。而鲁智深自说“不修善果”,却处处在修善果。
鲁达听信金氏父女一面之辞打死镇关西,是不是侠义之行先不说,将这件事情与另一件事情比较一下,那就是瓦罐寺一节,这两件事情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是在鲁达吃饭的时候冒出人诉苦,鲁达也选择了倾听诉苦者的苦衷,同样也都是听信了一面之辞就去找人问罪,然而事情在这个地方开始分化,区别在于,崔道成巧言令色,搬出了另一套说法,而镇关西不问缘由,直接上手——再看后续发展,鲁智深听闻崔道成的说法,居然立刻就相信了,然后回去找众僧问罪,而镇关西直接上手,结果被打死。
将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看,是否可以做这样的推断:如果镇关西张口第一句不是“打的好”,而是如崔道成一般另执一辞,鲁达会否立刻动身追回金氏父女?可惜事情没有如果,不管真相如何,鲁达都已经落跑。鲁达在两件事情中的相似表现都是鲁达性格中“鲁”的表现,这些都抹杀不掉鲁达本身侠骨。
当然了,这些事情都是后人评说的,只是能看到,这些种种都是鲁智深通过“杀人放火”来挣脱“金绳玉锁”的表现。
同样也看到了,侠肝义胆的鲁达为救林冲,不惜冒险再次浪迹天涯,也是为后世所称道的义举。
然而二龙山之后,鲁智深突然“隐形”了,因为故事的需要,进入了宋江的线索,从此再无鲁智深更多的故事,再出现,也只是上阵杀敌的情节了,大侠突然变身成了大将,个中区别不做赘述。离开桃花山之后,鲁智深从故事里消失了,中间出现的不过是他的皮囊。
鲁智深从第三回初登,第八回消失,除了十七与五十七回乍现,鲁智深再一次出现在故事中,已经是第九十回了,第九十回中,鲁智深带宋公明一起回到五台山,师徒相见,智真长老见面第一句竟然是:“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这同样是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智真长老这一句究竟是什么意思?私以为,智真长老是在提点鲁智深,这当是一句反语,我们看鲁智深的反应,是“默然无言”,后面赠予鲁宋二人要赠予智真长老重金,被推辞谢绝。
真不知鲁智深在再回五台山之后,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变化,翻过头来想鲁智深最早上山之时,智真长老绝非没有因为“杀人放火”一节教化过鲁智深,鲁智深从五台山到大相国寺,路上也做过“杀人放火”之事,为何直到此时,鲁智深方才闻言“默然不语”?
结合上面说的鲁智深“隐身”事件与鲁智深的人生历程。不难看出,鲁智深在二上五台山之前,经历了“鲁提辖-鲁大侠-鲁大王-鲁大将”这几步历程,书中主要写过“鲁提辖-鲁大侠-鲁大王”的过程,并且在“鲁大王”之后开始“隐身”。鲁提辖-鲁大侠,是一种境界的提升,然而“鲁大王”与“鲁大将”,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偏离鲁智深的侠义之道,逐渐成为梁山集团与朝廷的杀人工具,鲁智深的人生在蒸蒸日上、平步青云,然而他的修行之道,却在逐渐迷失,迷失于“金绳玉锁”之中。
巧的是,智真长老口中的“杀人放火”于鲁宋二人献上的“金绳玉锁”,恰恰是鲁智深临终偈语中两个重要的意象,可见,鲁智深二上五台山,是一种回归与找寻,是从“鲁大将”到“鲁大师”的一个重要节点,鲁智深此时尚未开悟,但是鲁智深最终的顿悟,与这一趟旅程不无关系。
说完了鲁智深生命中这诸多重要的节点,回到本文的开始,也就是鲁智深的结束,再来品味那段偈语,是否有一番别样滋味。鲁智深临终前的一段:
一天,钱塘江大潮来临,鲁智深是关西人,不知道浙江潮信,以为是战鼓响,贼人来了,便跳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抢出来。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为何如此?去哪里去?”鲁智深说:“我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杀。”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是钱塘江潮信响。”鲁智深听见,吃了一惊,问道:“师父,什么是潮信响?”众僧答:“今朝是八月十五日,合当三更子时潮来。”
再看鲁智深的偈语: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不知道诸位看最后这一段是什么感想,笔者看到此处背脊冒汗,一声惊叹,三声高呼,这是一段多么富有禅意的故事,多么惊人一段回照,私以为,整部《水浒传》其他情节加在一起,不如鲁智深听潮顿悟一节精彩,这段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诙谐的描写,文字背后的暗流竟是这般惊心动魄,而其中禅意境界,一部《西游记》不能及也。
鲁智深一生戎马,刀尖过活枪口度日,杀人放火便是他的修行,破金绳玉锁便是他的善果,正如一个苦苦修行的苦行僧,用他特立独行的方式修行他的禅道,然而时至今日,依然不得开悟,苦行僧问师父,为何我修行至今不得开悟,师父说:“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当然,鲁智深没有问,是师父自己告诉他的,鲁智深依然不明白,但是师父的提点让他走回了禅道,他放弃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来到钱塘江边的一座小庙。
此时鲁智深依然苦苦不得开悟,这一夜,他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千军万马,鲁智深心说是敌人来犯,提起禅杖就要开战。当他走出寺门,看到这浪潮,哦,原来是听错了,不是千军万马,而是浪潮而已——咦!我错把这浪潮当作军马,不是我一时听错,而是一世听错啊,我一生戎马,无数生死战,难道不就如这潮来潮去一般吗?潮来千军万马,潮去化为乌有,如今我孑然一身站在潮边,正是我这一生的旅程啊,原来生生死死也是这潮起潮落,我这颠沛流离,血海厮杀,恩恩怨怨,最终也皆是虚妄罢,就如这潮水一般,身在其中不知真相,站在岸上方才明了——千军万马不过潮汐,惊涛骇浪也好,风平浪静也好,其实也不过是水罢了,洒家在这潮中颠沛许多年,也当上岸了,南无阿弥陀佛!
遂写下偈语后圆寂。此时再看这段偈语: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这是鲁智深一生表象,是“鲁大王-鲁大将”的人生历程。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这是鲁智深此前的真心,蔑视荣华,粪土金银,是“鲁提辖-鲁大侠”的真实写照。 咦!
本来,笔者认为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感叹词,但是如若去掉,顿失节奏,这一个“咦”,正是笔者上文分析的所有内容之集合,也是鲁智深刹那之间的开悟,对杀人放火与金绳玉锁的回首,也是对自己一生的回首,一个“咦”,似疑问,似感慨,似叹息,更胜万语千言。
钱塘江上潮信来,
原来不曾有金绳,也从没有玉锁,束缚众生,困住众人的不过是自己的心魔罢了,心中把金作绳,金便缚你,心中把玉作锁,玉便困你。顿开金绳也好,扯断玉锁也好,看似挣脱开了,其实依然还是被它们所困缚。当把这金玉当作平常之时,那还有什么绳锁?时至如今,口中说粪土金银之人,前提就是将金银看作财富,口中说轻视名利的人,前提就是名利看作荣耀,这种轻视与重视又有什么差别呢?只有当你以平常心去看待它们,来来去去都是常态,何必刻意追求或者刻意规避,浪也好,静也好,不过都是水罢了。
今日方知我是我。
我是谁?这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命题,在鲁智深身上,“我”究竟是鲁达?鲁提辖?鲁大侠?鲁大王?鲁大将?还是鲁智深?哦,原来这一切都不重要,就像潮水,无论是什么形态,本质都只是水而已,名字,头衔,绰号,不过都是水的不同形态而已,这些都是我,也都不是我,“我”原来就是“我”啊!
有人说鲁智深之所以成佛是因为他一生侠义行善,而笔者认为,这只是他偈语的前两句,如果前两句说的是侠义,那么后两句说的便是一种超脱,这种超脱是脱离了侠义,善恶,正邪以及低级趣味的。
读者看不到鲁智深最后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而他自己看到了,所以他超脱了,他顿悟了,他圆寂了。
这一“方知我是我”堪比《六祖坛经》中的那微微一笑,好似“看山还是山”之境界,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和一个最简单的答案。
鲁智深当和尚没有念过一天经,而其实僧人的念经本就是一个“不念经-念经-不念经”的过程,经文是载体,而真理不在经文中,鲁智深的念的“经”,就是他这“杀人放火”的一生,当他跳出这一切,面对这千军万马一般的潮水之时,终于达到了“不念经”的境界,顿悟圆寂,再感一段意味深长的偈语,可见最后大和尚对鲁智深的赞语并不是官面话。
鲁达鲁达,鲁钝豁达,不正是大智若愚的正解吗?再赞这一首偈语以及最后这一段听潮,颂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说是悲哀也可以吧
事物的味道
我尝得太早了
--石川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