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冬季寒冷异常,我像平常一样无聊地待在办公室,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望着办公室墙上一点一点走动的秒针,我在想着回家以后该做的事情,先做饭再洗衣服,有时间再读一会书。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来。
电话是大舅打来的。大舅人一直在外地女儿那里,我感到有些不对劲。还没容我有思考的时间,大舅就用非常急切的口气说道,你姥爷(指的是大舅的岳父,我们从小到大都这么喊)快不行了,刚才在县医院,医生已经不给治疗了,我找了一辆车这就拉到你姥爷(这是大舅的父亲)以前住的地方,我很久没回来,不知道找谁帮忙,只好找外甥你了,你去那里等我,我随后就到。
挂掉电话,我迅速骑摩托车车赶往姥爷家。路不远,十五分钟后我就到了。姥爷的家我很熟悉,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过由于常年没有人住,很多地方都显示出破败的样子。大门的漆全掉了,被太阳晒得皲裂成一些极碎小的片片,曾经高大的院墙已经变得低矮。窗户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没等多久大舅就到了,大舅拿了一把破旧的钥匙开了门,一股陈旧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大舅迅速找了一些破布和破衣服在地上铺好,两位司机老师和我跟大舅一起把奄奄一息的姥爷抬到了地上,大舅又找来破被子给姥爷盖上,付了司机的车费,司机离开了。
大舅问我认不认识懂得办白事流程的道先生,我说给问下。我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了一个姓刘的道先生,据说有点名气。客气地拨通刘先生电话,说是正好有空,这就赶来。
刘先生龅牙又近视,刚一进姥爷的家门我就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四下查看之后却什么都没说。拿出纸笔迅速写下了需要购置的物品和流程,又问了姥爷的生辰八字,算了一会,对大舅说,如果今晚老人可以挺过来那就什么都不说,如果今晚挺不过来那出煞(出煞指的是我们当地的风俗,人死后灵魂要在生前居住的地方逗留一会,怀念或者告别,这时要大门紧闭,任何人不能靠近,否则就会有意料不到的凶险发生)就在今晚十二点。有些东西我先去准备,等下我还过来。
大舅告诉我屋子里有一副棺材,这棺材起先是为姥爷(大舅的父亲)准备的,可是姥爷最后火化了也没用上,正好也不用发愁了。我推开里屋的门一看,果然,一口油亮发黑的棺材就躺在那里。
我和大舅两个人找了一把破凳子坐在姥爷旁边。我仔细看姥爷的脸,双眼紧闭,颧骨高耸,稀疏的眉毛,细若游丝的呼吸时有时无。大舅给舅妈打电话,舅妈还在医院办理手续拿药,等下还要收拾东西,大舅说天快黑了晚上估计不会有什么事就别来了,没有车路也不好。
姥爷的房子有点偏僻,是单独的庄子,周围都没有人,再加上多少年没回来了,也不好在大晚上的去别的地方叫人。没过多久我和大舅就听到躺在地上的姥爷嗓子眼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姥爷好像很痛苦,不停地用手抓挠胸前,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姥爷已经不动了,头歪向一边,嘴眼微张。大舅用手探了探姥爷的口鼻,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内没有电,大舅找来了一根歪蜡烛点燃了,昏暗的烛火摇动不已。
大舅提议晚上估计也不会有人来了,不如我们把姥爷抬进棺材,大舅跟我可以去我住的单位宿舍休息,一切等明天再处理。我跟大舅先是把棺材盖抬掉,之后又在棺材底部铺了些破衣服,之后连着破衣服和破被子把姥爷抬进了棺材。
我和大舅把门锁上就骑车去了我的宿舍,我跟大舅煮了方便面吃完洗漱就躺下休息。也许是白天太累,没多久我就听到大舅打鼾的声音,我也渐渐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忽然听到一两声沉闷的敲击声,起先还是一两声,后来声音就逐渐密集起来,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一声更加沉闷的钝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琐碎的摩擦声,仿佛人下地走路的声音。我惊恐不已,想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还带着那种故意不想让人察觉等着给你一个大惊喜的恶作剧感觉一样。我听到宿舍门被打开的声音,脚步声直逼我和大舅休息的床前。我猛然间睁开双眼看到姥爷正裹着破被子和破衣服盯着我和大舅,双眼发光,脸上挂着不易觉察的微笑。我惊恐至极,心里默念起地藏王菩萨的名号,我看到姥爷发光的眼睛不见了,脸上显示出痛苦的表情,转身默默离去。我打开灯,大舅也醒了,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说做了梦。
第二天一早,我骑车跟大舅去了老屋,刘先生早已经备好了东西在等候,刘先生还带了几个人来帮忙,舅妈也来了,几个亲戚也都来了,于是帮忙置办后事,我去里屋看了下棺材,一切仿佛都是好好的,只是在棺材的侧面多了一个不太明显的脚印。我最终没敢把这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