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字歪歪斜斜,还有不少错别字,周子先半读半猜,断断续续地好歹读全了。小乐听完,没有感伤,只算了算有多久没见父亲的面,算不清楚,又想该怎么回父亲的信。周子先又看了一遍信,检查自己读漏了行没有,再看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景,一个中年人,头发半百,俯首案前,认真地一字一句写信,写一阵,想一阵……
灯灭了,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努力地睁着。窗户外传来几声狗叫,狗应该是看见了人看不见的东西,害怕那东西会伤害到人才发出警示。不一定,也许就是人,赶夜路的人。
就在周子先要睡下时,油茶村后山的老林里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动物的鸣叫,又像召唤魂魄,还像是母亲的哭泣声,凄凉悲壮,幽怨嘶哑,听了叫人动容。
周子先没有听过这种叫声,吓得他瞬间没了困意,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近,又好像就在他们的屋外叫一样。
他坐起来问小乐:“小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小乐屏住呼吸,紧张地倾着耳朵听了一下,松一口气说:“周老师,这是山上的猞猁叫。不用害怕,它们不会轻易下山。”
“猞猁?”
“对,它们一年里会叫好几次。”
周子先笑了笑问:“你们不害怕它们?”
小乐说:“头一次也怕,老林里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都有,怕凶猛的下山来,但是听多了,认得出来以后,就不怕了。这个就是猞猁的叫声,不会错。秋婆婆在山上还见过呢,说样子像猫,不怕人,遇上了,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招惹你,只会远远地盯着你。”
周子先听他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问:“它叫得这么怪,遇着什么事了吧?”
小乐说:“说不定是踩中了二流子的夹套。天亮前,但愿它能挣脱夹套,保住一条命。”
周子先听小乐的语气似乎有点同情那只猞猁。
猞猁的叫声突然消失了,周子先以为接下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没过多久,猞猁又叫了起来。这一次,他发现猞猁叫的位置不一样,猞猁从纱帽岨跑到了狮子摇铃。
周子先听着听着,也开始同情那只猞猁。他想像着那只猞猁在黑暗中是怎样的孤独无助,内心升起一股要去解救那只猞猁的冲动。这种冲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停止了,他终究还是一个理性的人,有些事只能想想,不能行动,特别是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假如是人在叫救命,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山吗?周子先怀疑自己的勇气。不过,要是有东西胆敢靠近院子,威胁到屋里的人,他会不惧生死,挺身而出。
周子先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等猞猁的叫声彻底地停后,小乐问周子先说:“周老师,你会唱歌吗?”
周子先摇摇头说:“我不会。”
小乐轻轻地“哦”了一声。
周子先知道小乐有些失落,接着说:“说故事行吗?你想听吗?”
小乐高兴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