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之前听过大家的讨论,有了一些思想准备,所以当我下定决心看《隐入尘烟》时,并没有觉得太过压抑,调子虽低,却还在接受的范围。
虽然我也是分两次才看完全片,却并非看不下去的缘故,只因为自己的时间受限而已。即便如此,当我看完整部影片时,依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久久难以平复。
看着“隐入尘烟”这个富有诗意的片名,我甚至觉得它和故事的内容不够搭,只从中闻到了泥土的芬芳,一种复杂的感觉便涌上心头。
我甚至想,如果给我一个改编故事的机会,也许我会赋予它完美的结局,只因为我不忍心让海清这么早就“领盒饭”,我才刚开始喜欢贵英了,刚有点懂有铁的浪漫与哲学。我就是这样,不光下不去狠心,还后知后觉……
然而,我也清醒地明白,我们并非生活在童话般的世界,生活曾多次提醒我们: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此时,再回过头来细想,悲剧也并不令人意外。所谓悲剧就是把原本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我们看。而这个故事的悲剧在于:我们刚看到它从一无所有到渐渐美好的模样,命运这个“导演”就用超快的节奏撕碎了扔到我们面前。就如同我们用几天时间精心搭起来的积木,有人路过,不经意地一踢,它就摧枯拉朽,一切归零了,那个人却不负责任地走了,只留下我们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01 关于故事情节
这部电影的故事情节还是比较简单的:
在西北农村,有个老光棍叫做马有铁,排行老四。他的哥哥们分别叫有金、有银、有铜,只有他是铁,仿佛生来就是挨锤被打的命。
在父母和两位哥哥去世之后,他跟着三哥一家过活。寡言的他,就是个免费劳动力,全身资产加起来只不过是一头驴子。
即使这样卖力干活,有铁也被哥嫂嫌弃,于是他们找媒人给有铁介绍了患有尿失禁还不能生育的贵英。
实际上这两个人是因为被“甩锅”,才结合在一起的苦命鸳鸯。
贵英与有铁的结合没有任何仪式,只照了一张别别扭扭的结婚照,领了一纸结婚证,婚房临时安置在借来的破房子里。
两个人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才会互相理解,彼此依赖。
贵英第一夜就尿床了,马有铁装作没看见,这已经是他能够给予的最大的尊重了。
而贵英似乎看着死气沉沉,干啥啥不行,但她却知冷知热,她也是唯一心疼有铁的人。她心疼有铁被抽了“熊猫血”,还要干重体力活;她冒着寒风等晚归的丈夫,及时递上一杯暖心的茶……
结婚后没多久,他们借的破房子也被原主人收回了,于是一搬再搬,好不容易用勤劳的双手盖起了属于自己的土房子,孵出的小鸡也下蛋了,贵英却病了。
有铁下地干活没及时回来吃饭,贵英撑着病体给他送饭,路过水边时意外晕倒,一头栽了进去……
生活总是一边给他们希望,一边又让他们失望。
全剧没说过一句苦,却把人间疾苦展现得深刻透彻;没提过一个爱字,却把爱演绎得生死相依。
02 我不要你有用,你存在就有意义
之前读《被讨厌的勇气》时,大哲人阿德勒告诉我们:要对“存在”本身表示感谢。其实,当时的我并不认同此话,甚至还很怀疑,认为存在只是原本就有的东西,有什么好感谢的。
然而,今天当我看完这部电影后,我开始懂了。
单身汉马有铁原本除了一头驴,一无所有。
可怜虫曹贵英活得还不如有铁,甚至还不如一头驴。
可是,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和遇见,才让彼此有了牵挂,让生活有了努力的方向,让人生有了意义。
有铁虽然穷困潦倒,还老实巴交,可是他却知道心疼媳妇。每次出门,他都把贵英抱上驴车安顿好;夏天睡在房顶上时,他怕贵英跌下房去,将两人的裤腰带绑在一起;贵英长麦疹,他夜间创造条件给她搓背,只为减轻她的难受。村里的婆娘们都纷纷羡慕起贵英来,吐槽他们的丈夫对自己不够好。
然而,他们也有争吵的时候,最凶的一次是因为贵英没能把麦垛叉到驴车上,自己还摔倒了,她试了还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次,有铁没能忍住,骂了一句:“我养头驴还能干活呢,要你有什么用。”
这句话刺痛了贵英,她气得不坐驴车了,要自己走回去,还好有铁用他的方式哄好了媳妇。
尽管他们有很多缺陷,但是他们的灵魂非常干净。
燕子因为他们的良善,得到了救治,保住了自己的窝。
在沟里打水时捞起的小蝌蚪,有铁也会细心地把它们挑出并放生。
暴发户张勇福生病,需要输“熊猫血”,全村就有铁是这个血型,虽然他害怕去医院,还是克服困难给他献了血,他不求自己的好处,反倒替那些待自己不怎么友好的村民求情。
他们虽然物质贫穷,但精神并不匮乏,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有意义,不以任何人的眼光或是评价为转移。
当贵英还在的时候,有铁在抽了大量的血之后,还在拼命干活,卖力盖房子,他不会觉得辛苦,因为有人疼,被人爱。
可是贵英一走,他看上去失魂落魄的,虽然有了楼房也高兴不起来,他放走了毛驴,卖掉了全部粮食,还清了所有的债,看了看他生活过的这个村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许,这时有铁才明白,曾经被他骂过“一点用也没有”的贵英,此刻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有铁没能说出来的内心独白或许就是:“贵英,你回来,我不要你有用,你活着就够了!”
03 人心冷漠,唯有自救
有铁和贵英是不幸的,他们的结合其实就源自于亲人们的冷漠。亲人把他们被当做长工,甚至畜生那般对待,而他们只能任劳任怨,不敢反抗。
有铁和贵英也是幸运的,他们相遇了,他们成了彼此的依靠,他们虽然不够聪明,但足够勤劳,他们扎根在黄土地,用辛勤的双手养活自己。
他们用驴车拉土、运水,用脚和泥,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盖起了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了真正属于他们的家。
他们虽然贫穷,但是他们互相理解,心疼彼此,这反而让那些比他们日子过得好的人羡慕不已。
贵英的死虽然由于自己的生病和不小心导致的,但也与村民的冷漠有莫大的关系。
有的村民虽然劝贵英不要去送饭,可是却没有人肯为她跑一趟。更甚至,有村民得知贵英落水后,听说有人去救了,也不跟着帮把手,依旧在那里瞎聊天,只是等有铁回来才告诉他一声儿,仿佛掉进去只是一把随时都能找回来的剑。
其实,冷漠才是无形的剑,而且是杀人还不带血的那种,这把剑只要
稍微一碰就会受伤。
人心冷漠,唯有自救。救起来的是运,救不下的是命。
就像有铁说的:“对镰,麦子能说什么?对来啄食它的麻雀,麦子能说什么?对磨,麦子能说什么?”
这个世界,似乎有人成功躲过了“镰刀”,却无法逃过“麻雀”;甚至有人侥幸躲开了“麻雀”,却无法离开“磨”,每个人都逃不掉自己的因和果。
04 农民的浪漫哲学,城里人不会懂
农民也有自己的生存哲学,这是土地教会他们的。
馍馍不小心掉到了土里,贵英劝有铁别吃了,他淡淡地说:“啥不是土里头生的,啥不是土里头长的。土都不嫌弃我们,我们还嫌弃土呢吗?土就是干净东西嘛。”
这是我们现在大多数人都不懂的哲学,因为我们的家庭条件变好了,我们毫不可惜地倒掉剩菜剩饭,更不用说馍了,我们甚至忘了它们原本就长在土中。
他接着还说了一句:“不管你是有钱有势的人,还是啥人,你只要种上一袋袋麦子,它就能给你长出来十几袋子、二十几袋子麦子来。”
这句话也是绝对的真理,虽然在社会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在大自然面前却人人平等,不分贵贱,谁耕耘谁收获。当然,在自然灾害面前也一样,它不会因为谁富有就格外眷顾谁。
贵英不小心踩到细嫩的、鲜绿的麦苗之后,心疼得难受,有铁安慰她:“铲掉就铲掉吧,让它给别的麦子当肥料。啥人有啥人的命数呢。麦子也一样,到了夏天,还不都是让镰刀割掉了。”
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可能会对不小心摔了碗的家人说:“你怎么搞的,连个碗都洗不好。”有时候把东西看得比关系还要重要。
有的夫妻,遇到问题时,只会互相指责,谁都不愿意先认错,谁也不肯让着谁。
对比城里人一过节就送巧克力和鲜花的老套,电影里的浪漫就令人印象深刻多了。
我给你种了个花儿,做了个记号,你跑到哪里都丟不掉了。
那种用麦粒摁出来的花,是相濡以沫的两人之间最浪漫的印记。
桥头的老汉老婆子们,他们说我恨不得把你拿个绳绳拴在裤腰带上,我把你拴住些吧,你别睡到半夜滚下房顶去了。
这句情话虽然没有一个爱字,让人听了却感到肉麻,更多的还是感动与羡慕。
这部电影之所以引起热议,正是因为它不够完美,足够真实,又与我们的生活完全不同,它揭露了人性,刺痛了人心,让我们不太好受。
不过,写下这些文字的同时,我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了,我的生活虽然波澜不惊,也有眼前的苟且,但我叫诗语,就注定了我有我的诗意,我的哲学,我的故事,它不同于任何人。
即便故事和生活本身没有诗意,我也将为它献上一首长在骨子里的散文诗:
生命虽渺小
如尘烟
稍纵即逝
但是
总有一个“你”
记得我来过
你我存在的本身
就已经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