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3000字，建议阅读时间6-8分钟，适合有强烈求知欲和对心理学非常有兴趣的用户
1 谁是热点之王？
喜欢独立思考的你看到这种标题党一定想问：什么是心理学界的曾热点？作为一个逼格很高的公号，显然必须给出操作定义（不知道什么是操作定义的同学请复习心理学研究方法）：
这用google学术的引用量代表被蹭热点的程度
那google学术中，心理学（psychology）分支下引用量最大的人是谁呢？
- 需求层次理论提出者马斯洛？
- 跟福尔摩斯助理一个名字的华生？
- 《心理学与生活》的作者津巴多？
- 心理治疗小说畅销书作家欧文·亚龙？
显然我专门没有说一个人的名字，他就是佛洛依德。
其他几位在（psychology）标签下引用最高的人分别是
2：班杜拉 - 社会认知理论、自我效能
3: Rubin - 统计学泰斗
4：Deci - 自我决定理论SDT
5：巴德利 - 工作记忆模型
Gooogle里的引用都是相对严谨的学术资料的引用，如果加上非学术的各种电影、小说、通俗读物、以及社会各界民间心理学家，我想弗洛依德的引用量还能再翻几翻。
2 人红是非多
不过貌似有很多人不服，觉得弗洛依德是伪科学，写了很多文章diss他。
特别是前几天我在医院的时候，看到的一篇写心理学和伪科学的公号文章。公号是我挺喜欢的公号，文章整体出发点也是好的，本来是diss江湖术士的，但写着写着似乎写high了就把弗洛依德跟他们一起diss了，其中写道：
……这三个要求，讲心理学与实验、变量、控制、数据统计等科学方法联系起来，不再是某个心理学家的个人的体验和假设（没错，说的就是你，弗洛依德）……
我当时躺在病床上非常郁闷，给后台回了很长的文字反驳+澄清（我还因此发现了微信回复的字数上限……）。开始那个号很开明地把我加入了精选留言，但等我再去的时候，后台就只剩一条留言写着：
……作者如此好的科普，竟然引来这么多围观者吐槽！……
（因为重点不在于那篇文章，所以不贴图了，但保证都是原句引用，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搜搜）
这件事让我想到了一些自己学心理学时的困惑：弗洛依德是否科学？心理学是否科学？我是不是学了假的心理学？ 于是希望在这里记录下自己的思考，也希望能帮看到的同学减少一些纠结。
3 弗洛依德是伪科学么？
弗洛依德最常被diss的两个点就是：
- 不可证伪
- 个人经验
不过我有不同看法。
3.1 不可证伪?
Diss弗洛依德的人常说：“什么无意识，本我，力比多，都不能证伪！”
首先，假设我们承认可证伪性是科学的黄金标准。
但即使在这个框架下，黑白也不是那么分明的。理论是分层级，高层的理论具有比较高的抽象性，不一定具有直接的可证伪性，而可证伪的只能是一个个具体的假设。 且每个理论又可以延伸出很多个假设。到底被多少个假设证伪才算证伪呢？一次实验就可以证伪？还是所有实验都证伪才算证伪？那如果一半实验支持，一般实验反对呢？这个界限显然是模糊的。
举个例子：就拿比较公认的最近诺贝尔奖得主塞勒的禀赋效应理论举例。这个理论的比较宏观层面的理论假设是“人们对于损失更加敏感”。但这个假设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操作定义和具体的研究问题。例如，在以下两种条件你会选哪个：
A. 50%概率损失100,50%概率得到1000
B. 100%得到10块
但这个实验并不是唯一的。我们还可以设置无数种其他的情景来验证这个理论，比如把1000RMB换成1w，100w？或者把钱换成帅哥美女？人们的行为还符合这个假设么？我们可以有千千万万种具体假设来测试这个理论。
弗洛依德的理论也一样，它是比较高层及的抽象的理论，只有形成具体的假设才可以证伪。弗洛依德有太多太多的理论,弗洛依德全集12本书，不可能每一句话都能形成一个可以证伪的假设，但也不可能任何一个理论都不能形成一个可以证伪的假设？更何况，很多人明明已经沿着弗洛依德和依恋的理论做了很多实证研究，怎么就不能证伪了？ 为了给diss弗洛依德的人打脸，随手查了一本在这(Eysenck, & Wilson, 2013)。另外肯定也有很多人验证过弗洛依德的理论，并且证明了它是错的。 是的，我并不是说弗洛依德说的都对。
其次，可证伪性真的是科学的黄金标准么？
据说科学哲学界已经放弃给科学画一条严格的分界线了，在什么是科学这个事儿上，并不存在一个单一的、得到普遍认可的、既必要又充分的科学分界标准。 科学也分好多范式，有实证主义的、后实证主义的、建构主义的、批判主义的等等。可证伪也许是实证主义或者后实证主义的重要标准，也许是物理、化学生物等科学的标准，但未必是其他所有科学范式的唯一标准。
下边是一张从知乎找到的社会科学范式分类表格，可能有助于形成对科学的更全面的看法。心理学作为一个交叉科学，内部还有很多细分，很自然横跨了这些分类。 比如认知神经科学可能偏实证科学一点，而心理咨询可能会有一些解释性科学以及批判性科学的成分。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弗洛依德的理论中可能诠释科学或者批判科学的成分占多数。
所以，说弗洛依德理论不可证伪，不科学的都是耍流氓！
3.2 个人经验？
对弗洛依德第二大批评就是他是基于个人经验得出的结论，不能推广，不科学！
首先，确实是个人经验，有局限性
但说这些话的人有没有想过，弗洛依德生活的是什么年代？！我第一次知道弗洛依德是看《泰坦尼克》，那是一个连船都造不好，在大海里有冰山都看不到的年代！难道你指望弗洛依德在那样的年代里用互联网发问卷做一个2000人的调查？或者是用fMRI扫一下病人的大脑看看是不是无意识又活动了？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局限，科技水平，能用来验证理论的样本和层次也不同。如果用未来大数据的标准来看，我们现在做的几百个人的研究也只是“个人经验”。
其次，即使是有局限性，在当时也已经很厉害了
我查了一下，没有找到弗洛依德看过的病人有多少个，但以我对心理咨询行业的了解，一个比较高产的咨询师一周大概要接20次咨询，一年就是1000次，假设弗洛依德是这个工作节奏。从1882年26岁开始执业，假设干到50岁退休（因为没有查到世界退休年龄，但弗洛依德67岁左右口腔癌开始发作，活到83岁，应该不会很早退休），24年也接待了24000人次咨询，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大的数据量，可能比我们现在很多调查问卷的被试数都多。而且他还是深度访谈，比发问卷问问：“你有多自信”，“对原生家庭有多满意”要深刻得多。 难道这些数据就只能被贬低为弗洛依德的个人经验？
所以，即使弗洛依德的理论是基于个人经验，也不能否认他是有一定现实基础的。虽然现在很多人说精神分析没有效果，但是弗洛依德的方法也不是凭空想出来的。他也尝试过催眠，不管用，然后才逐渐发展出自己的方法的。这也是一种不断验证和更新的科学思维呀！
3 到底什么是科学？
这么大的问题都够科学哲学的学者写好几本书的，我不敢妄下结论。不过我理解中的科学大概就是可以通过系统的方法不断验证和提高效果的一套知识。比如我们现在都通过发论文把自己验证过的知识发出来，另外一个人看到了，可以在这个基础上不断更新，发现更好地更准确的知识。
从这个意义上说，弗洛依德不过是做了我们后人的垫脚石。其实弗洛依德的年代，还没有心理学呢，人家也只是个有想法的神经科大夫。也许是弗洛依德在那个年代太火了，所以很多心理学教材都会提到他，另外一些有想法的人提出自己新的理论时就要批判一下弗洛依德。其实这种做法挺好理解的，放到现在就叫“蹭热点”~ 不仅学术界喜欢曾热点，大众圈子也爱蹭，所以很多“伪心理学家”也会蹭弗洛依德的热点，这可能也是“正经心理学家”diss弗洛依德的原因吧。
我写这么多就是希望看了这篇文章你可以对弗洛依德是不是科学、心理学是不是科学等问题少一点纠结，对弗洛依德少一些偏见，尤其是对心理学和心理咨询也少一些偏见。毕竟，我们都在努力地“迭代”解决方案。相信心理学会越来越有效的解决生活中有关的问题
看完这篇文章，聪明的你可能发现了一个秘密，没错，我也是来蹭热点的 XD
Eysenck, H. J., & Wilson, G. D. (Eds.). (2013). The Experimental Study of Freudian Theories (Psychology Revivals). Routledg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