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点之乐,记载于《论语·先进》,孔子向四位弟子问志,子路、冉有、公西华的志向,莫不是治国安邦教化天下之类,轮到曾点,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看似毫无雄心壮志,只是一幅沉浸于自然生活的愉悦画面,孔子却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为何曾点之志能获得孔子的心灵共鸣?曾点本在述说己志,如何又变成“曾点之乐”?孔颜之乐是其自身所感之乐,曾点之乐未明言己乐,但在所有听闻者心中,皆能激发适意之感。后世学者对此进行了各种解读,有合于时事说,有吟风弄月说,如程颢曾说:“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程颢在周敦颐身上看到了曾点之乐的味道,其吟风弄月,绝非后来人所以为之意,而是一种自然恬淡潇洒的风度。却有后人视其为流连于自然风光,发无病呻吟之语,尤以晚明时期文人为典型,其实早已丧失曾点之乐,徒留轻松快活之形式罢了。儒者眼中,曾点之乐究竟乐在何处,在诸多解读之中,窃以为朱熹的见解,更近实质。朱子言:“曾点见得事事物物上皆是天理流行。良辰美景,与几个好朋友行乐。他看那几个说底功名事业,都不是了。他看见日用之间,莫非天理,在在处处,莫非可乐。他自见得那‘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处,此是可乐天理。”朱子认为曾点之乐是融会天理之后的快乐,虽寻常,却是真乐。
儒家所认为的人生之苦,更多的表现为一种忧患意识和担当重任所承受的磨炼之苦。如孟子所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此磨炼之苦,涵盖身体之苦、心灵之苦,苦之后便是乐。又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人人皆可以获得快乐,因为快乐之源就在自己的内心,诚己,对外无所求,即能得到最大的快乐。这与孔子所谓“君子坦荡荡”的快乐旨趣一致。
(待续)
附:作者介绍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化学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文学翻译与跨文化研究中心首席专家,复旦大学肿瘤研究所“人文导师”。曾获“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2015年中国品牌文化十大人物”等称号。著有长篇小说:《野狐岭》《深夜的蚕豆声》《凉州词》《爱不落下》“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灵魂三部曲”(《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诗集:《拜月的狐儿》;文化著作:《一个人的西部》《大师的秘密》(8卷)、《佛陀的智慧》(3卷)、“光明大手印”系列(10本)、“雪漠心学大系”《文化传播学实践教程》《雪漠心学概论》《雪漠智慧课程》等;文化游记:《匈奴的子孙》《堂吉诃德在北美》《山神的箭堆》《带你去远方》。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第六届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2004年度“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第二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奖项,连续六次获甘肃省委省政府颁发的“敦煌文艺奖”,连续三次获甘肃省文联和甘肃省作协颁发的“黄河文学奖”;入围“第五届国家图书奖”,三次入围“茅盾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