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近年的“网红”书,其书名或易将其归类为“鸡汤励志书”。本无意追捧,偶然展卷的邂逅,便欲罢不能了。
剑桥大学女博士,哈佛大学学访学者,年轻历史学家,作家……,这些闪亮耀眼的头衔,让人仰视羡慕的教育背景,怎么能和废料场、专制家庭、暴力流血建立联系?怎么能够想象,她九岁之前是没有出生证明的“黑孩”,十七岁之前没有进过学校,她的是非与爱恨早已被牢牢控制……
这本书是美国年轻作家塔拉•韦斯特弗对前半生的回忆性自述,运用大量笔墨讲述自己的成长经历,对原生家庭的控诉远多于教育经历中的蜕变过程,背叛,屈服,动摇,决裂……,是她在与父母亲人一次次的残酷斗争中,经历了太多撕裂般的痛苦,几乎沉沦,回归,而终于战胜、摆脱控制,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充满控制与暴力的原生家庭
塔拉的家乡在爱达荷州一个偏远的大山里,她出生于一个笃信摩门教的家庭,是七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她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能上学接受教育,生病不能去医院,不能穿紧身裤和短裙,甚至天热时不能露出手臂。
至于为什么如此,小塔拉没有想过,反正爸爸永远是正确的,妈妈永远是跟随的,所有人必须是永远服从的,也就是爸爸的意志不可抗拒,即使惹来一次又一次的灾祸,那也是上帝的仁慈。
这个家庭像个小小的专制王国,爸爸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他剥夺了孩子们受教育的机会,避免被政府洗脑,那是“撒旦的阴谋”。在他的头脑中,永远不懂得控制风险,“上帝会有安排”。
两次重大车祸,只因任性、斗气,就长途奔袭在黑夜中,暴风雪之中,可以预见的危险,“君王”毫不在乎,导致家人一再受伤害。不可思议的是,他拒绝给重伤的家人送医,而是用塔拉妈妈的草药解决。在频繁发生的所有重大流血事件中,都由这个“家庭医生”医治。
“君王”是废料场的老板,雇员就是他的孩子们,也包括长大一点的塔拉。老板追赶时间,完全不顾员工的死活。小塔拉经常听到凄厉的惨叫声,从后门方向传来,继而看到淋漓的鲜血:断指、折臂、烧伤……,时有发生。后来,她自己也没能幸免“后门的惨叫”。当然,毫无意外的都是由“家庭医生”诊治。
“君王”似乎永远暴躁,他总是大声地喊出想说的话,使用一些强烈的字眼,诸如,“…害死你”,“你是撒旦计划的知情参与者”,可以长篇大论的讲个没完没了。这就是他,家长,“暴君”,给予孩子们的所谓家庭教育了,目的就一点:任何人都得听他的,无可争议。
在“君王”的治下,这个“王国”永远肮脏杂乱,每个成员都不需要讲究卫生,如厕之后不懂得洗手,也根本没有香皂可用。塔拉的爸爸对此怎么看?他曾经伸出自己布满老茧的,指甲里嵌满泥垢的双手,自豪的说,这是“诚实的污垢”。
有变态的家长,就少不了变态的孩子。塔拉曾经多次遭受来自哥哥肖恩的残暴虐待:她被揪着头发,双臂被扭曲,反缚在后,身体被迫在地毯上划过,目的地是卫生间的马桶:她的头被强按了进去。施暴者通常还会粗鲁地骂出“妓女”等恶毒字眼。
不用问前因,无论如何都太过残忍,更何况可能只是稍有反对意见,或是对某个男生示好。此后,这一幕又多次上演,成为塔拉挥之不去的噩梦。
妈妈常年在家劳作,听得见动静,做了什么干预?答案是,没有!她一生都是丈夫的附庸,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对成年的孩子也有所忌惮了。尤为可笑的是,在后来塔拉姐妹要共同解决“肖恩问题”时,寻求妈妈的支持,得到的是她前后反复的态度,甚至混淆是非。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暗夜中的光明使者
可以想见的是,塔拉这一生基本就是复制妈妈和姐姐的生存状态,早早地走进婚姻,生几个孩子,过着劳碌肮脏的生活。最重要的一点,同样是一个没有自我思想的人。但,塔拉内心有种说模糊的向往,直到她的生命中出现了“光明使者”。
哥哥泰勒口吃,不爱说话,喜静,有条理。塔拉在泰勒这里听到了音乐,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似乎是在密闭的铁桶里,有一缕新鲜空气吹了进来。这为她之后学习跳舞、唱歌,见识外面的世界,打下基础。
泰勒通过自学,考上了杨百翰大学,一个教会学校。起初,塔拉心里不解,甚至有些怨恨这个哥哥,觉得他似乎是在背叛。渐渐的,塔拉的心也有萌动,加之泰勒来电询问,引导,使得她终于迈出这一步,积极准备:参加ACT考试,第二次获得成功。
上了大学的塔拉,尽管会有各种不适应,穿着很土,还有各种禁忌;非常无知,她以为欧洲就是一个国家,“大屠杀”就是五六个人的规模;不知道该怎么学习,不懂得需要读课文,直到女同学凡妮莎的提示。
塔拉有太多的问题想不明白,找到克里博士,这是她人生的又一个明智决定——得到了非常重要的帮助。克里博士推荐塔拉参加剑桥大学的交换生,竞争很激烈,塔拉终于胜出。
在剑桥大学,塔拉的导师斯坦伯格教授是历史学界的“大牛”,塔拉得到了细致地指导,包括写作标点,句法结构等,对她影响非常大。导师盛赞塔拉的论文,说这是他在剑桥大学三十年来,最优秀的论文之一。
导师赏识塔拉,赞她是“纯金”,为她写了有力的推荐信,塔拉的人生又跃上新平台:去剑桥大学深造,并得到盖茨奖学金——杨百翰大学第三个获得者。
斯坦伯格教授这样对塔拉说,
决定你是谁的最强大因素来自你的内心 ,斯坦伯格教授说,这是卖花女,他只是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伦敦人,知道他相信自己,那时她穿什么衣服已经无关紧要了。
为塔拉带来光明的人还不止这些,在杨百翰大学读书期间,由于心底的重压太多,她经常去找主教倾诉,缓解压力,获得了同情和帮助。主教也曾帮忙申请助学金,使她几乎中断的学业得以延续。
摆脱控制必须以斩断亲情为代价
塔拉十七岁上大学,二十七岁拿到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所受到的教育,让她足以思考、审视自己的家庭:爸爸是个躁郁症、偏执狂患者,是精神分裂症病人。家里的每个人,都在精神上或多或少的出现了问题。
肖恩对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泰勒好几年都不肯给孩子打疫苗;姐姐奥黛丽跟“邪恶的”塔拉决裂;妈妈多年压抑自己,以非为是,不敢反抗……,塔拉自己也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
爸爸的控制无处不在,塔拉讲述过往的不堪,就是破坏家庭和谐。她不能说肖恩的坏话——那些都是她编造出来的。在哈佛大学做学访学者时,爸爸妈妈为了让塔拉“弃恶从善”,竟然远道而来,挤在她的小宿舍里,长达一星期。
爸爸说我们家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次受伤,每一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我们被选中,我们是特别的上帝精心策划了一切。于是我们得以谴责医疗机构,证明他的神力。
多么可怕的言论!塔拉没有接受爸爸的“赐福”,后果是,他们愤然离去,塔拉内心从此失去安宁。她自暴自弃,不再交友,不再学习,每天花20个小时看电视。
实际上,从塔拉上大学开始,尤其是在剑桥大学的时光,她感到无比开心,但她无法摆脱曾经的成长经历,留下的心理阴影:头被按到马桶里,后门方向传来的惨叫声,爸爸亢奋的演讲声,家里面各种不好闻的气味……,
塔拉内心的两个世界在撕扯着,开心的学校生活,灰暗的家庭记忆。她无所适从,所受过的教育,告诉她,要做自己!但她内心无比渴望亲情,总是长途奔波赶回家乡,一次又一次被妈妈拒绝相见的请求,深情又失落地呆望着回不去的家。塔拉几乎要向爸爸“投降”,接受“赐福”,哪怕放弃学业。
危难之中,又是哥哥泰勒伸出了援救之手:泰勒选择相信、支持妹妹塔拉,即使与众多父母家人对立,也在所不惜。塔拉又活出了自我。
如果现在让步,我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次争论,我会失去对自己思想的掌控权。这就是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我现在明白了这一点。父亲想从我身上驱逐的不是恶魔,而是我自己。
改变何其难哉,“我做我”,不惟靠勇气,更源自教育所赋予的神奇力量,让人“不畏浮云遮望眼”,有揽月摘星之豪气。生命中的遇见,是上帝派来的光明使者,是裂隙中的光亮,也愿读者靠自身的种种不甘,去奋进、转变、蜕变,让教育来实现有“自由之思想”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