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巧言试探
公孙大娘信心十足的说道:
“叔叔放心好了,我自然识得其中厉害,决计不会掉以轻心。李大哥潜入相府作为内应这个计划,迄今只有侄女我、叔叔你、以及李大哥三个人知晓而已。
“这个计划侄女连左大哥都没有告诉,可说是绝密非常!”
公孙大娘口中的“左大哥”,自然便是岐王府的卫士统领左天王。
岐王叹气道:
“大娘,天王乃是心腹之人,按理此事不该瞒着他……”
岐王刚刚说到此处,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忽地传入两人耳中。
岐王、公孙大娘转脸看向厅门,只见左天王犹如一阵风似的,急匆匆闯了进来。
“禀王爷,在半个时辰之前,楚天际因身受重伤又兼武功尽失,羞愤之下已然咬舌自尽。”
左天王两眼红肿,一脸戚然。
岐王闻言不觉一阵难过,望着一脸悲愤的左天王,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在状元楼一战中,岐王府居然失去安追风、楚天际两员大将,而且那楚天际还是左天王的同门师弟,怎怪得左天王满腔悲愤?
公孙大娘见左天王两眼通红,遂轻声劝解:
“左大哥,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左大哥节哀。”
左天王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望着岐王道:
“王爷,此次天王奉命擒拿李白,非但沒有完成任务,反而损兵折将。
“安追风与楚天际二位兄弟之逝,可说皆系天王之责,请王爷照章处罚!”
岐王叹了叹气,目视左天王道:
“天王,人活于世本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状元楼一战虽然导致安追风、楚天际罹难,但岂能将过错完全推至你身上?
“事已至此,惟有先将两位罹难兄弟之后事处理,厚葬安追风、楚天际两位兄弟,好好抚恤他俩家人。
“通过此次事件咱们当引以为戒,以后外出行事时,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左天王垂首道:
“王爷宽宏大量未予追究天王之责,实是令天王好生惭愧。天王在此保证,下次定将李白擒回交与王爷治罪!”
其实擒拿李白,本是岐王让他能够进入相府的一个幌子而已,如今目的已达,岐王自然无须再挂这个幌子。
但这个计划却是瞒着左天王暗中进行,若是继续再让左天王抓捕李白,则可能会出现意外造成不可预计的损失,只有取消对李白的抓捕才是正着。
于是岐王对左天王道:
“天王,为一把破铜烂铁,本王居然丧失了两员得力干将,那把美人泪宝剑不追也罢!”
一听岐王此话,左天王不禁愕然,问道:
“王爷,难道便如此放过李白不成?”
岐王目视左天王:
“天王,如今李白已投入相府,咱们若再追捕李白,便会演变为岐王府与相府之斗。
“如此一来岐王府与相府之间,矛盾势必会加剧,你不妨试思,如若岐王府与相府大动干戈,京城内岂非便要四处刀光剑影、流血不断?
“如此京城怎还有安宁之日?彼时势必会人心惶惶、到处大乱,你可曾想到这一层?”
听到岐王此话左天王不禁一呆,垂首说道:
“王爷深谋远虑,所言极为在理,天王见识浅薄,实属鼠目寸光。”
岐王伸手拍了拍左天王肩膀,和声说道:
“天王,那不过是一把破铜烂铁罢了,拥之何喜?失之何惜?本王已打定主意,追捕李白夺回美人泪宝剑之事到此为止,今后不必再作理会。”
左天王虽然心有不甘,但岐王话既至此,他自然只能听从。
当下只好抱拳道:“天王谨遵王爷钧旨!”
左天王口中虽然答应,但神色间却终究露出一股不甘之意。
岐王自然心知肚明,情知左天王乃是因为安追风、楚天际二人身死之故,已然暗暗恨上了李白。
要知道安、楚二人之死虽然并非是李白亲手所为,但却到底是因为李白而起,在左天王心里,自是把这笔账算到了李白头上。
更有一层,那楚天际乃是左天王的师弟,左天王怨恨李白自是在情理之中。
望着面有不甘的左天王,岐王只好转移话题道:
“天王,据九鼻犬雷声大查探到的消息,杨国忠那奸人早巳在岐王府里安插有卧底奸细。
“所以从此刻起,你当尽力彻查府中卧底奸细之事,还须得重新部署王府里的警卫岗哨,决不能让大白日出现蒙面客之事再次发生!”
听到岐王说王府中出现卧底奸细,还让自己彻查府中卧底奸细之话,左天王心内的责任感瞬间升了起来。
他面上的忧郁之色一扫而光,朗声说道:
“请王爷放心,天王定会尽职尽责,绝不让府中出现蒙面客之情形再度发生!”
岐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目视左天王又道:
“还有一事,虽然相府与范阳远隔千里,但是你仍需密切关注相府与范阳之动向。
“毕竟不能排除相府与范阳相互勾结的可能性,一旦发现相府与范阳在勾结上有何蛛丝马迹,定要即刻回报。”
左天王心中一凛,忙道:
“王爷放心,天王定然谨记在心,会密切关注相府与范阳之动向,决不会辜负王爷所托。”
岐王先看向公孙大娘,再看着左天王郑重其事的说道:
“天王,你与公孙姑娘对本王而言实不啻一左一右两只臂膀,幸亏得你俩人之助,岐王府与相府之较量方不致落于下风。
“说实在话,本王若无你两人这对左膀右臂大力相助,跟相府之对抗定然会左支右拙、举步维艰。”
左天王诚惶诚恐的说道:
“王爷言重了,天王一介武夫,怎当得王爷如此赞誉?公孙姑娘思维敏捷,武功高强,颇能独挡一面,王爷将公孙姑娘誉为臂膀倒是实至名归。”
公孙大娘笑道:
“左大哥何须如此过谦?岐王府中大小事情哪一件不是左大哥在主持?
“左大哥对岐王府可谓劳苦功高,小妹一介女流之辈,焉能与左大哥相提并论?”
公孙大娘自然是真心实意夸赞左天王,然而左天王却脸上一红,面露愧色讪讪说道:
“王爷,公孙姑娘,天王尚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开一步,还请王爷与公孙姑娘见谅。”
左天王言罢两手抱拳向岐王、公孙大娘一拱,继而转身快步离去。
左天王身影消失后,岐王方转脸对公孙大娘笑着道:
“大娘,天王他刚刚经历出师不利之事,你话语中却说‘哪一件事不是他主持’,无形中等于点出了状元楼之事责任在于他!怎不令他心中羞愧?”
适才公孙大娘话语出口后,见左天王不但神色有异,还急急告辞离去,正自不明所以,心内暗暗奇怪。
此刻听岐王一说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咯咯一笑,望着岐王说道:
“叔叔,实在想不到左大哥堂堂七尺男儿,心眼竟比女人们还细!”
岐王笑道:
“大娘,其实也并非是左天王他心眼小,而是你方才所言恰恰触到了他心中尴尬之处,这便叫作: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公孙大娘想起适才左天王告辞离去之际,确实是一脸尴尬之样,不由得忍俊不住,当下又是一阵轻笑。
岐王微笑道:
“大娘,这也难怪天王尴尬,毕竟当日是他率人前往状元楼捉拿李白,结果人未捉回不说,倒还使得安追风与楚天际不幸身亡。
“此事可谓是天王心底里难以抹去之耻辱与伤痛,虽然你适才那番话原是褒赞他劳苦功高,并无任何暗讽之意。
“但是在天王听来却难免脸上挂不住,这才急急向我俩告辞离去。”
公孙大娘笑道:“叔叔,想不到左大哥这人也如此好面子?”
岐王笑道:“这世上之人又有谁不爱面子?”
岐王慢条斯理的踱起步来,低声自言自语道:
“下个月便是天下举子大比之期,却不知道杨国忠那贼子会不会让李白入场应试?”
岐王话语声虽低,但公孙大娘却已听在耳中,当即问道:
“叔叔,李大哥若要入场应试又何须奸相允许?那不是由他个人决定之事么?”
岐王笑着摇了摇头,望着公孙大娘道:
“大娘你到底是女孩儿家,哪知道世事变幻、人心复杂?虽然入场应试乃是李白个人之事,然而杨国忠是何等狡诈之人?
“李白既然是先投岐王府,再离开岐王府投入相府,那杨国忠对李白怎可能毫无疑心?没有防忌?
“如此一来,那杨国忠便极有可能不让李白参加大比,以免李白金榜题名今后难以控制!”
公孙大娘闻言不禁一呆,怔怔说道:
“原来还有这许多玄机在内……叔叔,若那奸相真的过份猜忌李大哥,不让李大哥进场应试,那他……那李大哥岂非要错失金榜题名之良机?”
岐王沉吟道:
“其实也不尽然,大娘,杨国忠不让李白参加大比,不过是咱们的猜测罢了。
“世间之事往往会出人意料,焉知不会沒有奇迹出现?说不定李白吉人自有天相,已取得了杨国忠信任也说不定!”
岐王说至此处,含笑望着公孙大娘道:
“大娘,咱们俩人在此担心李白能否参加大比之事,说不定李白根本无心进场应试,那杨国忠反而非要他参加大比不可呢。”
听到岐王如此说,公孙大娘不由得哑然失笑,回道:
“我知道叔叔乃是说笑,想那奸相是何等阴险狡诈之人?李大哥毕竟是从咱们岐王府出去的人,那奸相怎会如此轻易便相信他?”
岐王微微一笑,说道:
“那也说不定,万一李白福泽深厚,他进入相府后又机缘巧合,那么杨国忠对他另眼相看便不足为奇矣。”
公孙大娘忽然目光闪动,望着岐王道:
“叔叔的意思是不是说:李大哥下个月若能进场应试,那便说明他已取得奸相信任?反之便说明李大哥仍然处于被奸相疑忌之中……”
话至此处公孙大娘便没有再说下去。
岐王捻着胡须微微笑道:“不错,我正是如此意思!”
公孙大娘不无失望的说道:
“叔叔,那奸相阴险毒辣,城府极深,对李大哥的疑忌必不会轻易消除。照我看来李大哥下个月不大可能在大比试场出现……”
岐王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
“大娘,须知世事无常,有时候越不可能之事,却反倒越有可能发生!”
岐王忽地停下话语,望着公孙大娘意味深长的说道:
“大娘,你如此关心李大哥,若是让李大哥知道了,他必定欢喜得很!”
公孙大娘面上蓦地一红,嗔道:
“叔叔你何时也变得油腔滑调了起来?这样的话可不像身为千岁王爷所说之语!”
望着公孙大娘那含羞娇嗔的女儿之态,岐王禁不住哈哈大笑。
相府议事厅里。
杨国忠脸色铁青地坐在太师椅上,听毕乘云汇报罢昨晚李十二娘被救走之事后,登时火冒三丈。
要知道那个小女孩可是杨国忠用来对付岐王李醍的一张好牌,然而这张本可以逼迫岐王李醍辞去禁卫军指挥使的好牌,现在竟然没有了,怎不令杨国忠气得七窍生烟?
杨国忠越想越怒,不知不觉间脸上已杀气隐现,向立于身前的毕乘云怒声问道:
“毕总管,周浩、于飞扬这两个狗杂种如今何在?”
毕乘云恭恭敬敬的答道:
“回禀相爷,此二人在值岗期间不遵职守,还私通奸细,实已犯下危害相府之重罪。故而属下昨晚已将这两个败类格毙于掌下,以儆效尤。”
“好!毙得好!”
杨国忠听到周、于二人已死,恨恨吐出了以上之话,胸中那越垒越高的怒气这才渐渐平息。
然而稍稍思索后,杨国忠却叹了口气对毕乘云说道:
“人既已死,便须厚恤家人,可将两人厚葬,再给每个死者家里送恤银千两,以安其父母家人生活。”
毕乘云毕恭毕敬的说道:
“相爷宅心仁厚,对罪有应得之人都如此仁至义尽,实是令属下感动万分,属下定谨遵相爷钧旨!”
站在毕乘云身侧的李白听到杨国忠之话,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这杨国忠之奸诈当真是举世无匹,如此假仁假义收买其他下属,实属老奸巨滑。
李白正沉思间,忽然听到杨国忠问道:
“李白,你在岐王府已有一些时日,可曾知晓岐王府有何高手人物精于易容之术?”
李白闻言暗忖:
“杨国忠既在岐王府插下卧底,岂会对公孙大娘之事一无所知?此问无非是试探我罢了!”
当下答道:“岐王府有位女侠叫公孙大娘,乃是岐王小女李十二娘之师父,此女子精于易容,昨夜之事想必是此人所为。”
“公孙大娘?”
杨国忠沉吟道:“莫不是风尘三侠之一红拂女的徒弟?”
李白点头说道:“不错,此人正是前辈高人红拂女之徒,相爷见闻广博,李白佩服。”
杨国忠面上露出莫可名状之笑,说道:
“世间百事,能避过本相之耳怕也少有。”
言罢抬眼看向其他卫士,冷冷说道:
“毕总管、李白留下,其他人且退。”
顷刻之间,议事厅中之卫士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毕乘云、李白二人。
杨国忠目视李白道:
“李白,听岐王府那左天王之话,你盗了李醍的美人泪宝剑,可有此事?”
李白苦笑道:
“相爷,这美人泪宝剑乃岐王亲手赠予在下之物,须知李白乃知书达理的读书人,焉能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哦?”
听到李白此话,杨国忠似乎来了兴趣,问道:
“你说这宝剑本系李醍亲手所赠与你?难道那左天王不知道李醍赠剑之事?
“更加怪异的是,那岐王李醍既然已将宝剑相赠于你,却为何又要将偷盗之名安于你身上?”
李白又苦笑了一下,说道:
“岐王爷将偷盗之名安于在下身上,这却要拜相爷与毕兄所赐了!”
一听此话毕乘云与杨国忠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俱都不明所以。
毕乘云讶然道:
“李兄弟之话可教我糊涂了,岐王府诬你盗剑之事,怎的是拜相爷与我所赐?”
李白叹了口气道:
“毕兄在岐王妃带同李十二娘去城外进香途中,悄悄绑了李十二娘,难道不是奉了相爷之命?
“而那李十二娘被绑入相府后,相爷便派人捎信给岐王:若要李十二娘平安回府,须以李白作为交换!
“相爷试思,那岐王爱女心切,自然只得屈从于相爷,遂意欲将李白拿下作为交换。
“但是李白在岐王府规规矩矩,岐王若不给李白安上一个偷盗宝剑之罪名,岐王府那干人凭甚么捉拿李白?
“再说凭白无故便捉拿府中客人,岂不是大损他岐王爷李醍爱材若渴的大好名声么?”
听到李白这番话,杨国忠与毕乘云终于恍然大悟,毕乘云笑着说道:
“李兄弟,岐王府捉拿你当日是何情形,可否说来听听?”(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