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海豚宾馆”

我一直记得村上春树小说《舞舞舞》中的海豚宾馆。小说中,海豚宾馆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主人公——“我”的梦中。或许,海豚宾馆是《寻羊历险记》中“我”的记忆延续,它更是“我”的精神世界里的一个重要存在,它一直与“我”的现实生活并存着,存在于在现实与虚幻的灰色世界里。终于,在“耳模女孩”从海豚宾馆离开几年后,“我”再次踏上了寻找曾经与“耳模女孩”缠绵过的海豚宾馆的旅程,于是便有了《舞舞舞》小说的开头,“海豚宾馆”也成了贯穿小说的一条线索。

从村上春树的小说中出来。我想,浏阳永安镇丰裕村上的那个工厂、工厂周边的街道、工厂附近的捞刀河以及河边的那片流塘,它们便是我精神世界里的那座“海豚宾馆”。那个地方也一直与我的现实生活并存着,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以至于这些年它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丰裕村上那条短得不能再短的唯一街道,进入到工厂的那个三岔路口,特别是工厂附近的捞刀河以及河边的那片流塘,总是会时不时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人坐在捞刀河渡口边的那块大圆石上。我不清楚我坐在那里做什么,但是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我坐在了那个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亦真亦幻,那里所有的一切景致都如同被艺术加工了一般:流塘、渡口,夜色中的捞刀河,坐在大圆石上的我。然而,对于我来说,不单单是景致梦幻化了,更重要的我再次处在了那片梦境的意识世界当中。”

我想,那个梦境中的意识世界便是我生命中的“海豚宾馆”。

是的,那里对于我来说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以至于总是会被我的潜意识拉进梦里。细细数来,离开那个地方已经十年。十年,相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不算是一个短暂的时间,但是十年之后,它依旧还是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可见其在自己精神世界里所占据的分量。

终于,在这个阳光大好的周末,我下定决心独自一人再次去一趟这个已经离开了十年的地方,去寻找我生命中的那座“海豚宾馆”...

当我从望城辗转来到长沙火车站时已是上午十点多。火车站较之印象中又优化了许多,不单单是火车站前方的广场变得更加规范,干净整洁了,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潮不再像以前那般鱼龙混杂,没有了缺少四肢坐在小板车上唱歌乞讨的残疾人,没有了拿着小卡片见人就问要不要放松休息的大妈,公共厕所也不再如同以前那般臭气熏天。果然,时代在进步,作为城市的心脏地段的火车站自然也在这个时代的进步进程之中。不过,从公共厕所出来后,依旧还是看到了一位躺在厕所旁边睡觉的流浪汉,他用一个装着物品的塑料袋子当枕头,蜷缩在墙边,在吵闹的车流声和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中安然熟睡!


从厕所出来,我又来到了火车站前方广场里的公交站台,寻找着记忆中的那趟公交车--126路。那是一趟从火车站直达汽车东站的公交车,汽车东站则有直达一直出现在我梦中那个地方的中巴车。然而,当我在公交站台查询公交车路线时才发现,此时的126路早已不再走原来的路线,它的站点里已没有汽车东站这个站台,这里已然没有火车站直达汽车东站的公交车了。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我却在另外一趟公交车的路线中发现了有到达汽车东站的站点,不过,它只是经过汽车东站。凑巧的是,在我刚查到这路公交车时,这一路公交车刚好发车停在了站台前。没有什么犹豫,我匆匆地随着人群挤上公交车,找了个座位坐下,随着公交车朝着汽车东站的方向出发。这路公交车从火车站到汽车东站的路线与原来的126路公交车路线差不多,到达东站的时间也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我从公交站下来,站在站台往四周望了望,汽车东站站台的位置和原来的差不多,只是周边街道和建筑都变得比以前更加规范整齐了。城市总是在不停地翻新,更新。穿过地下通道来到对面的汽车东站,从地下通道经过时,我发现地下通道里已没有摆地摊的商贩了,地下通道也不再如同以前那般总是充斥着一股尿骚味。看来,时代在进步,城市也在应和着它的步伐。

可是,当我来到汽车东站门口时才发现,以前直接停靠在东站边上发往浏阳方向的中巴车停车点已然关闭。于是,我只好进入东站车站内的服务台询问,经过询问,才得知汽车东站直达丰裕村的中巴车已经停运,但是服务员告诉我,现在还有到达永安的中巴车,并且在十一点一十就要出发了。听到漂亮女服务员的话,我不假思索地去窗口买下了去永安的汽车票,然后立即往候车厅方向走去。此时,我已顾不上这么多,我内心只想着今日一定要去到那里,先到永安,至于怎么去丰裕村,到时再说。

总算顺利,中巴车所行走的路线也让我再次一次回味了十年前那些奔波在城市与丰裕村之间的时光。虽然靠近星沙一带的一路风景已经发生极大的变化,但是越往永安方向,越往乡村方向靠近,道路两旁的风景变化就越来越小了。一路上,随着目光所探寻到的景致越来越多,我也已渐渐地寻回了一些记忆中的片段。当我在永安镇下车之后(永安镇主街道两旁的建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主街道的布局却是没有多大的改变),我看到的街道很熟悉但却又透露着几分陌生。我知道自己下车后走的这条街道是永安镇当年的那条主街,往丰裕村方向去的那个路口便在这条街道的某处,可此刻我却不能很确定路口具体在哪个位置了。于是,我只能慢慢往前走,然后边走边寻找确认。终于,在经过十来分钟地寻找后,我终于还是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路口,找到了那条与永安镇主街道相连的通往丰裕村的乡道。

在路口处,我找了一辆摩的,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丰裕村,因为在我印象中,从丰裕村出来的车子下午四、五点就没了,而此时已经十二点多,我还得在那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在与摩的师父的闲谈中我才知道,原来丰裕村至长沙汽车东站的中巴车因为生意冷淡,在几年前就没有运营这趟车了,现在连接丰裕村与永安镇的只有一趟公交车,一个多小时一趟,但如果想要去长沙,还是得要从永安坐车。我问摩的师父公交车最晚什么时候到永安镇,他说下午四、五点的样子,接着他又说,但是那个时候永安是没有车子回长沙了的。索性,我留下了摩的师傅的电话,他答应只要我打电话给他,他就会第一时间送我到永安镇,以便让我赶上回长沙的车。

随着摩的师父往丰裕村一路前行,地方也越来越偏僻,一路的风景较之多年以前的变化也越来越小了。我坐在摩托车上贪婪地观望着两边的风景,无论是路旁的果园,亦或者是被我写进小说中的长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木以及花卉园景基地,还有那座一直在我梦中若隐若现的捞刀河大桥,一切都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直到穿过捞刀河大桥,当摩托车从几颗高大古树前拐过一个弯,在前方的路边看到“七三一宾馆”的那堵长长围墙时。我知道,我终于到达了梦中那个地方的始源地了。再次见到它时,它已远离我的生活十年之久!

摩的师父将我在丰裕村村委会放下,因为他听到我说以前在这里工作过,这次是来这里办点事,便自作主张地将我送到了这里。也罢,这里不是城市里,可以详细定位你所需要到达的地址,顾客的地址都是通过询问确定的。摩的师傅临走时,再次交代我,你要是赶时间回去就打我电话,最好提前十几分钟,还有你打了电话就一定要来哦,否则我就白白从永安镇跑到这里来了。在我的一再保证下,他满意地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虽然这样并不规范,可却也更有人情味。

当师父离开后,我便开启了一个人的世界模式。其实,丰裕村上的这条街也是我这次想要来看看的地方之一。说来,在自己当年在这里写的《梦城》这部小说里,这条街道便是梦开始的地方。我沿着街道一路往前走去,丰裕村村上的街道依旧还只是一条街,而所谓的街道,也不过是在这条县道两边有一段十分密集的房屋,人们利用房屋开了各种门店做生意,以连接这个小小的村庄与外界的地段。当我再次置身于这条街道上时,这条街道对我来说依旧还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毕竟十年未曾来过此地了,毕竟我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突然再次置身于这条街道对我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既兴奋又好奇。

没走几步便到了街道的尽头,于是只好掉头。这样,我又一个人顺着街道往回走,往我曾经工作过三年的工厂方向走去。我好奇地望着街道两旁的各种店面:理发店,五金店,小饭馆,彩票店,肉店,麻将馆...,有那么瞬间,我仿佛有种走在了梦中的错觉,因为这个地方是那么的真实地在我梦中出现过,直到走出街道,看见更加开阔的地带后,这种恍然若梦的感觉才缓解下来。不过,街道与进入工厂路口之间的道路两旁也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段路的两旁原来的荒野现已新建了不少房屋,并多了一些新的门店。这些年,这条街道在生长,延长,就如同我的生命那般。

我终于来到了进入工厂的那个三岔路口。路口最为明显的标识便是那个三角形形状的小小广场,三岔口便是围绕着这小小的三角形广场而形成。当年这里不过是一片水泥地,如今,人们已经在这里安上了几张座椅,三角形广场周边也新栽种了几棵风景树。

从乡道往左拐进去,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一两百米后,我便来到了我曾经待过三年的工厂。在围墙上方,我看到工厂里原来的澡堂子已改成了类似办公室的房屋,因为我看到原来澡堂子位置处的房屋里安装上了空调。挨着路边的那栋行管宿舍楼也依然还矗立在那里,透过窗户,我隐约看到里面的双层铁床。看来,这里早已不是原来的行管宿舍了,房间摆放的也不再是原来的单层木板床了。只可惜,工厂已经换了主人,原来的同事也已走光,而当我来到工厂的大门口时,我发现工厂的名字也已经更换,透过厂门放眼望去,能够看到工厂里的布局已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我也就放弃了再进入到工厂里去看看的念头了。

不过,我也并未在工厂门口做过多的停留。工厂并非我梦境的主题,主题是顺着眼前这条乡下小路一直走到尽头处的捞刀河以及河边的那片流塘。我继续顺着眼前这条笔直的乡下小路往更深的乡村走去,经过左手边的一个变压站后,已看到前方有几户人家隐藏在树林之中。可是,不远的人家处,我听到了一阵犬吠。远远地看着,心里不免一阵害怕,要知道那是两条没有被栓住的很高大且凶恶的狗,它们对着过路的行人疯狂地叫着,甚至还追着路过的电动车跑了一段距离。对于我这个陌生人来说,不免感到恐慌,甚至我在犹豫还要不要继续我的寻梦之旅。在经过短暂地犹豫后,我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不能功亏一篑。我从路边找到了一根小木棍捡了起来,以应付着走过那户养着两条恶犬的人家。好在我拿着棍子,在经过那户人家时,那两条恶犬虽然对我这个陌生人疯狂叫嚷,但却不敢靠近拿着木棍的我。我小心翼翼地从那户人家院子前经过,穿过那户人家后。终于,我又进入到那段被高大树木覆盖着上空的小路,在我当年构筑的小说情节里,这段上方被大树包围着的小路是梦境中的另外一个转折点。

穿过那段小路,我终于又来到了那条直通到捞刀河边的田间小路了。当来到小路上时,我这才发现,小路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靠近人家这一段被铺成了宽阔的水泥路,而靠近捞刀河那段被杂草覆盖的小道现在也被拓宽得可以通小汽车了。不过,一旁的水渠依然还在,也没有什么变化,虽然水渠早已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但它犹如田间文物那般见证着小路的变化,见证着乡村随着时代发生着的变化。

我站立在乡间小道上眺望着远处的田野,下午的阳光很好,路两边的油菜花已开始在酝酿着盛开了。说来,或许是因为新修这段路时将两旁的树木杂草清理了的缘故,此时这条连接到捞刀河边的田间小道已不是我印象中那条被杂草与野树覆盖,看起来有些荒凉阴沉的小路了,它更给人一种豁然开朗之感(当然,这或许也与今日下午的天气有关)。


摆脱了那两条恶狗的困扰,我内心的恐惧心里终于放了下来,我兴奋地走在这条乡间小路上。路边满世界的油菜花已经在开始开放,再加上明媚的阳光,眼前这片光景不再是《梦城》中那条阴沉晦涩的乡下小路,而是令人心情愉悦的田野小道。如果说十年前在这里承载的是我阴郁晦涩的梦境,那么,此刻它定然是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梦境。在愉悦兴奋的心绪中,我来到了捞刀河边,来到了那个令我梦牵魂绕的地方。

小路尽头的水泵房依然还在,这里也是水渠的始发地。从小路进入到流塘的入口处已经被铁丝网围绕住了,不过已经被人弄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然而,当我站在流塘入口处望着眼前的流塘时,我发现这里的流塘已不再是草地,而是长满了树木的树林——流塘不再是记忆中的草地,而是变成了一片杨树林。长满杨树的流塘上枝条密布,当年流塘上的那条在草丛中间的小路也早已消失不见,但好在靠着河边的流塘处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小路顺着河的上游延伸。不过,越往上游方向走,小路也在逐渐消失,往前走了几百米后,前方只有一点隐隐的路的痕迹了,上方被杂树杂草覆盖,继续前行已经越来越困难了。但我依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树枝之间继续前行,这种在树枝之间穿梭的感觉就如同儿时一个人独自在老家后山的荒野树林里的开拓冒险之旅。当我继续走过一段距离之后,流塘上的路已经完全消失。很显然,这里已经完全被荒弃了。

我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当年那个渡口的位置处我才停下。可眼前的一幕也令我颇为失望,当年的渡口已经消失了,原来渡口停船的位置已经被几棵较大的树木占据着了,地势也较原来要高了很多,无论是渡口边的那块大圆石,还是立在渡口附近的那块石碑,以及横亘在捞刀河上方的那根绳揽,都已消失不见。看来,经过十年的时间,流塘的地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望着在这十年间消失的渡口遐想着:原来渡口处的大圆石和石碑或许在几次洪水过后已经被埋进了泥里,又或者被冲进了捞刀河中...从遐思中回来,我知道,这里再也看不到有人坐着渡船从河的对岸过来,他们或扶着摩托车,自行车,过河去办事,或挑着鱼干、鸡蛋、鸭蛋去到丰裕村的那条街道上去卖...渡船、渡口、渡船的老人、坐船的乡下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遗弃在了时光里。这便是时代的步伐,我们在时代里总是会要抛弃很多东西。

失望之余,我在岸边挑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此刻周围很安静,这种安静让我想到了深山老林里的那种安静,没有任何机器的声音,有的只是自然之中的声音:偶尔的林间风声,小鸟儿扑动翅膀的声音以及它们从树枝上跳跃之后枝条摆动的声音,对岸不远处人家的母鸡生蛋后发出的咯咯声,还有河中野鸭子一头扎进水里的声音,甚至河中冒出一个水泡的声音,都十分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之中。我就这样坐在这里安静地听着周围的自然万物之声,看着周边自然景致:树枝间的蓝天、白云,阳光,眼前安静的捞刀河,还有一群农人家的鸭子在捞刀河中懒散地游荡着,几只在旁边草丛上飞舞的蝴蝶儿。

突然之间,好像周边的声音又全部消失了,没有了风声,没有水泡冒出的声音,没有野鸭子扎进水中的声音,就连鸭子们在河中游水亦没有了声音,我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一节浸泡在水中的巨大树根出神。这一刻是如此的宁静,没有一丁点城市的喧嚣,有的只是自然之中的纯净之声。呵,这场景,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我已经多年没有过这种感受了,而当年我在这里工作时,却是可以经常可以找到这种感觉,并很容易就沉浸其中。

在环境的加持下,十多年前在这里的记忆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那时的我,无数的傍晚静坐在捞刀河的岸堤上,望着远处山脉上的落日余晖,听着河岸边的倦鸟归巢声,望着暮色中在流塘上吃草的马儿,它们会时不时地发出“噗嗤”,“噗嗤”声;也不知有多少夜晚,我独自一人来到河边流塘上的渡口处,坐在渡口边的大圆石上,望着头顶深邃的星空,听着夜里捞刀河上渔船划过的声音,那时还能够听到河水在夜里哗哗流动的声音,我坐在大圆石上冥想着,仿佛能够找到某种连接到天宇的气息,那时的精神是如此的超然,我如同在深山寺庙中修行的僧人那般,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所谓的人生,都不过是虚空大梦一场,唯独此刻的存在与思索才有意义...

阳光照射着岸边的我,令我有些昏昏欲睡。我选了一块合适的草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想再次如同十年前那般在这里冥想,寻找与天宇的连接点。但是很快我便发现,自己已全然找不到那种感觉。我知道,这些年东飘西荡以的生活经历,已使得我失去了与自然,与天宇交流的通道,我也明白并不是因为没有了渡口,没有了大圆石,没有了石碑的缘故,亦不是因为此刻并非夜晚,而是因为我已失去了年轻时的心态:年轻时的梦想,年轻时灵魂里的纯粹,还有年轻时内心神圣的理想主义情怀,那时候的自己更多的是以感官看世界,而现在的自己则更偏向于理性看世界了。


终归,在躺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我踏上了回去的路程,我没有如同村上春树《舞舞舞》中的“我”那般发生了奇趣的经历,反而,当我置身于梦境中的源地时,它却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使我明白到自己这些年失去的一些东西,以及一些已经远离了自己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一旦远离,便永远不会再回来。不过,我似乎已坦然接受自己的失去,也接受了自己的平庸,毕竟,我只是绝大多数普通大众中的一员,这个世界上能够被一代人甚至几代人记住的只有那么几个。

当我从捞刀河边穿过田间小道,穿过那段上方被茂密枝叶的大树覆盖着的小路,再穿过有着两条凶恶猛犬的那户人家回到水泥路上后,我紧张的精神再次缓和了下来。我悠然地走在通往工厂的笔直水泥路上。在路旁,无意间看到了一间房子的窗户上印着“丰裕供销社——上牌代销店”几个红色大字时,我仿佛看到几个时代以前的残留物。然而,我也知道,它也终归会消失在它们那个时代的尽头,就如同自己一般,也终归是会消失在自己所处的时代里,仿佛从来未曾来过这个世界一般。只是,这梦中的街道,梦中的流塘,梦中的渡口,它们却永远地留在了我的精神世界里,并融进了永恒的虚空世界当中。


写于2024年3月2日  修改于2024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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