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文献给我的青春,还有青春里的那个少年!】
前几天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很多很多年没有想起的男孩,不记得梦里是什么情况,只记得一直抱着他哭,明知道是梦,却还是不想醒过来。然而梦还是必须要醒,醒来后拉开衣袖,轻轻抚摸着手上若隐若现的疤痕,想起那个已经忘记了很久很久的男孩!
我从小是在矿区长大,为了响应国家号召,父亲的单位一直在人员调动,而我们一家人也在调动中不停的搬家,一直到初中,总算是有个地方可以安定下来,但是由于长期搬家而导致的那种不安全感深深的扎根在心里,一度不愿意与人接触。
新搬的这里是几个矿区联合给职工家属提供的居住场所,和现在的商品房不一样,都是一层的平房,没事的时候家属们就聚在院子里聊天打牌。那时候的我性子比较内向,不爱出门,每天就只是在家里看书或者看电视。
母亲给我在新学校办了入学,新的环境新的学校新的同学,一切都是新的,唯一不变的是,我依然是一个人,没有朋友。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优势就是学习好。多年后我很感谢当时的自己学习好,否则连认识他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坏学生,在我刚进校开始,同桌就告诉我,千万别招惹他,也别和他玩。后来看到他在校外和别人打架,抽烟,欺负学校里的同学,我相信同桌的话,他确实是个坏学生。是怎么开始走到一起的真的记不清楚了,好像是从他抄我作业开始认识,后来知道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家属区,于是我们越走越近。他说不敢惹我,因为怕我不拿作业给他抄,然而事实是最后他连抄都懒得动手了,就等着我给他做作业。我想一开始他是真的只是单纯的为了抄作业才接近我,但是后来我们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很好的朋友,
那年父亲单位给每家每户安装电话,他兴致冲冲的跑到我家问我电话多少,于是我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他打来的,而我们两家相隔只有五分钟的路程。我说他神经病,这么近还浪费电话费。他说没关系,电话费不花钱。然后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一打就一个小时左右。最后他父亲交完电话费后,回来把他狠狠打了一顿,然后我们再也不敢打长时间的电话。
偶尔我会去他家坐坐,每次去他家,他父亲总是让他多学学我,好好读书,他则是在父亲背后做各种鬼脸,而我必须认真的听他父亲说话,憋出内伤。他家有一只猫,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猫。每次去他家,那只猫都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不让我坐他家沙发。有一天我到他家,他的猫还是不让我坐沙发,当时火大,提着他的猫扔出门外,他心疼的看着我把猫扔出去,不敢发火,只是可怜巴巴的对我说轻点扔,别扔疼它了,它挺可怜的。后来我每次去他家,他的猫见到我转身就跑开,我想估计是被那次吓的吧!
他很懒,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晚。于是我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到他家门外敲他的窗户,听到他说起来了,我就转身回家洗漱,收拾好后背上书包再去他家叫上他一起上学。我走路很快,害怕迟到,然而他不在乎迟到,每次都拖拖拉拉。我总是走一段,再回头拉他一段路,叫他走快点。
他爱惹事,大到学校老师,小到路边一只狗。每天上学的路上都会有只狗,是路边一户人家养的。他说要每天逗我笑笑,于是那只狗遭了殃。因为他每天会变着花样惹那只狗,比如扔块石头过去,让狗原地转圈,或者拿块肉勾引狗跟着我们走很远,再吓它回家。当然他逗我笑的素材并不仅仅只是这只狗,还比如在大马路上追着载满橘子的车跑,跳到车上偷了橘子扔给后面跑着的我,又或者带我到山上,拿着针要去扎牛的屁股等等。
那一年我们就在这样打闹逗笑中度过,后来我转了学,在原来学校的隔壁学校,所幸没有搬家,所以我们依然一起上学放学。
有一天上学的路上他掏出烟兴奋的对我说会抽烟了,然后点上故作帅气的吸了一口,问我,帅不帅!我说你别抽了吧,不然你爸知道了得打死你。说完我去拿他手上的烟,他生气的说,我才不怕,这样才像个男人样。因为激动手上的烟在我伸手抢的时候不小心按在了我胳膊上,瞬间疼痛感袭来,火热的烟头嵌进我的肉里,我尖叫着不停的拍着胳膊上的烟头。他在旁边看傻了,愣了一下他一把抓过我的胳膊,对着我的胳膊不停的吹气,边吹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啊,我带你去医院。我说,不疼,不去医院了。然而他还是把我带到路边的诊所里,让医生给上药。医生用双氧水给我清洗着伤口,我疼得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心里特别想骂他一顿,抬头准备骂他,却发现他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医生看到他哭成个泪人没好气的说,这样个小场面,一大男人吓成这样,真够没出息的。我忍不住笑,边笑边流眼泪。
我知道,他不是怕,他只是心疼!
他最终还是辍学了,因为打架,没心思学习,学校开除了他。那年我们开始上晚自习,他辍学后没有人和我一起上学,于是我每天晚上独自摸黑回家。我们开始上晚自习后的第二个星期,我惊讶的发现他出现在学校门口,从那天起,他每晚都会去接我回家。
有天晚自习他没有来,我独自回家,路上遇到一群小混混一路尾随我,我一路小跑到家,心跳加速,然后给他打了电话,没有人接。连续几天他都没有出现,而那群小混混每晚都尾随着我,时不时拦住我的去路吓吓我,最后我不敢上学,躲在家里不出门。
躲了三天后他来到我家,拉我出门,送我去学校,放学后他在学校门口接我。看到他,我瞬间放心,跟着他一起回家。快到家的路上看到那几个小混混,我不自觉的放慢脚步,他看了我一眼问:“就是他们骚扰你的?”,我点了点头。他一句话没说冲上去就和带头的混混打了起来,接着他们一群人和他打成了一团。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我站在人群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我看到他鼻子被打出了血,我忍不住冲过去拉开他们,然后冲着那群人喊:“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再打警察就来了。”那群人听后转身走了,而我在他们走后抱着一身伤的他哭得死去活来。
我以为他们还会继续打架,奇怪的是从那天开始,那群人竟然再也没有和我们起过冲突。再后来他让他爸给他买了自行车,他说这样接我就更方便了,车后座上他用旧衣服弄了个坐垫,很厚,坐上去在颠簸的路上走屁股也不会痛。那时候学校没有人骑自行车,他是第一个有自行车的人,自然是引来各种羡慕的眼光。于是他飘飘然的开始飚车,车速太快,在转弯的时候没刹住,我和他同时摔下车。摔下来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是转身跪在地上托起我,我看到他的膝盖上全是血。无奈的从包里拿出创可贴给他。他着急的问我有没有摔到哪?我指了指他的膝盖,他嘿嘿笑着说,没事,我可是男人!
他为了我打架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学校里,学校里沸沸扬扬着各种版本,其中最广为流传的版本是我和他谈恋爱,有人要追求我,所以被他打了。班主任找到我,问我是不是在和他谈恋爱,我把实情告诉了班主任,也同时告诉她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因为在学校里一直形象很好,成绩也好,班主任选择相信我,班主任家要从我家门前经过,她说,以后由她陪我一起回家!我害怕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也害怕班主任的责罚,于是我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接我了,因为班主任找我谈话了。说这些的时候他一直默默听我说完,然后就说了一个字,“哦”,转身落寞的走开!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接我,也没再给我打过电话,而我在班主任的庇护下顺利的读完那个初中,最后离开家,去另一个地方继续读书。从此,我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他的影子!
后来工作的第一年,回家听母亲说他结婚了,新娘很漂亮,我没有去他家祝贺他。那个夜晚,我在房间里关着灯,想起他为我偷的橘子,想起他早上走在路上时浓浓睡意的眼睛,想起他为我坐的自行车垫子,想起他为我打的架,想起他说了“哦”后落寞离开的背影,我泪流满面!
多年后梦见他,醒来细数着那些回忆,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他从来都不完美,什么都做不好,却在我仅有的青春年少里给了我最完美的宠溺。
青春里总是有太多人经过,有的一路相伴,有的渐行渐远。我们总爱遗失自己,然而记忆却是一剂良药,在迷失的时候告诉我们,曾拥有过数不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