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先生您好，这是您的包裹，请签收。”

“谢谢，辛苦了。”

“不客气。”

陈海送走了快递小哥，关上门，把大纸皮箱子往屋子里挪了挪。取过放在鞋柜置物台的裁纸刀割开封口透明胶，陈海就看到箱子里十几盒纸盒装的台湾点心和一盒礼品装的精装冻顶乌龙。陈海逐一把食物拿到台面，整整齐齐摆放好。心道这人自从上周跟顺丰合作后，就把顺丰当自个儿家快递用了，拿了内部价来给他邮东西。

这条小恶龙真是……

也不看他吃不吃得了，他的胃口可没那么大。

陈海去洗手间洗洗手，再走回客厅拿起一盒凤梨酥，撕开盒口封条，在盒子里取出一个凤梨酥，再把盒子放下。凤梨酥都是用锡纸制的小食品包装袋独立包装的，沿锯齿撕开轻轻咬一口，外皮酥香且奶香味浓郁，内里酸甜可口还能咬到凤梨粒，并且只是微微带点甜味儿，不算太甜。

陈海又拿起盒子看看保质期，日期也不会太近，还有三个月多才过期。陈海一叹，这肯定是那条小恶龙拼命换来的。他难以理解，没有好的身体，要钱有什么用？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伙伴和家人更重要，他与他同来自汉东啊……若是那条小恶龙出了什么事……他知道那条小恶龙把他当成对于汉东的念想，他又何尝不是呢？他的儿子、妻子和爸妈都只是一张冰冷的相片，某人却是活生生的人啊。

现在都五月底快六月初了，不知道那位什么时候回来。在那也没个人照顾，真令人担心啊。至少在北京，他可以照顾照顾那条小恶龙。

唉……

陈海把手上的包装袋扔到厨房垃圾桶套着的垃圾袋里，就去倒了杯水喝。然后，他就回卧房换上短袖白衬衫，穿上浅蓝色牛仔裤，穿个白袜子。再到厅上把空调调高几度，捡了几盒未开封的点心带上钥匙，穿好波鞋去夏家拍门了。他不得不再次感叹某条小恶龙的面子工程，波鞋都给他买阿迪达斯的。不过，穿起来是比国产的舒适许多。

刘梅这时正在厨房做饭，一看有人敲门就去开了门。见是陈海，便把陈海迎了进去:“哎，是陈老师啊，请进请进。您太客气了，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啊。”

“刘护士长，这是我朋友送我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所以，我就打算给大家伙都分点儿。”陈海把那几盒点心放在茶几上，谦和笑道。

“就是你那个大老总朋友？”

“可不是？他啊，一送我东西就送一大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陈海说着，就去洗手间洗了手，洗完手才在沙发上坐下。

“呵，你们关系够铁的。”刘梅给陈海倒了一杯水，就回厨房继续做菜，“陈老师，要不你今晚在这吃饭得了，我多炒个菜就成。”刘梅是个热心的人，虽然功利的点儿泼辣了点儿，也不失为一个好人。

“嗯，那有劳刘护士长了。”陈海点点头，随即四周望了望，“刘星和小雨呢？”

“甭客气您。刘星那小子你就等等吧，刘星今天要等他姐放学。”刘梅在灶台处抬起头来，“小雨会先回来，你可以给他先辅导。”

“好。”陈海抿一口水，清浅笑道。

过了一阵子，夏雨便推门进屋了。一见到陈海和桌上的点心，便兴奋地扑了过去:“陈老师，您对我太好了，我太爱你了！”

“哎哎哎，洗手了没有啊，洗手去。”刘梅瞪了夏雨一眼，推夏雨去洗手间，又转头对陈海笑道，“这孩子，就知道吃。”

陈海道:“没关系，小雨挺聪明的。”

“看吧，陈老师都夸我了。”夏雨蹦蹦跳跳跑过去拉陈海，“陈老师，我们到房间里上课了。”

“嗯，今天就检查你读课文。”陈海用手指点点夏雨鼻子慈爱笑道。

“哎，你们等等我啊。”说话间，刘星就大步流星走进屋，身后跟着盛超和林宁，也就是他的铁哥们鼠标和键盘。林宁是个小胖子，盛超是个酷小子，刘星就分别给他们起了这个外号。鼠标林宁一见到陈海就跪了:“老师啊，恩人啊，我谢谢你，真诚的谢谢你……”

陈海起身走过去扶起他尴尬道:“鼠标，快起来，别这样。”

盛超在一旁解释道:“陈老师，你有所不知啊。鼠标爸妈一向都奉行能动手就别动口的教育，测验要是不及格，他爸妈非把他打熟了不可。偏偏鼠标的数学一向是垫底。谁知今天数学课公布了上次的数学成绩出了结果，这次鼠标及格了。”

“真的吗？”陈海高兴道，“好事儿啊，鼠标，老师也觉得很开心。”

鼠标闻言红了红脸，陈海拍拍他的小脑袋淡淡笑。

“看吧，我就说没介绍错。”刘星得意笑道。原来几天前数学要测验，鼠标怕再被打就跟刘星求救，刘星便把鼠标带回家让陈海给他突击补习。陈海是个好心的人，见鼠标可怜立马就答应了。

“哎哟，那可真不错。”刘梅解了围裙挂冰箱上，略带怒色看向刘星，“刘星，不是叫你去等小雪吗？你怎么带朋友回来了？”

“小雪就跟在我们后面啊。”刘星无辜道，“妈，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亲妈。”

“嘿，我要不是你亲妈我给你请这么优秀的家教老师干嘛？”刘梅挑了挑眉，好笑看刘星。

刘星恭维道:“老妈英明，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误会您啦。”

“这次你又考了多少分儿啊？”刘梅叉腰问道。

“您猜猜？”刘星抱臂拽拽笑道。

“才80分就在这嘚瑟啦，那你要是真得了100分还了得？”这时，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女开门走了进来。背着一个粉色书包，穿了一套夏季校服，用粉色橡皮筋在脑后梳了个马尾。那少女甜甜地笑着，眸中却藏着几分冷意和不羁。

“你懂什么呢，乖乖女。我原来2分！2分！”刘星不忿争辩道，“哪像你啊，每次都考100。”

夏雪理都没理他，只对刘梅道:“阿姨，我回来了，上周化学我考了100。”继而礼貌对陈海道:“陈老师好。”陈海也微微颔首回应。

“小雪挺厉害啊，真不愧班里的是尖子生啊。”刘梅含笑夸赞了夏雪，随即斥责刘星，“我看人小雪说得对，你才考了80分就成这样了。有本事，跟人姐姐学，次次都考100！”

夏雪挑衅似的对刘星挑了挑眉，刘星气呼呼瞪回去，鼻子都快冒烟了。

陈海拍拍刘星肩膀，不着痕迹叹口气，随即打了个圆场:“鼠标，键盘，今天我也给你们一起讲题吧。”

鼠标兴奋道:“好啊好啊。陈老师，我爸说了，让我到刘星家补习，一块儿算钱就是。”说着，他又拍拍刘星肩膀，“刘星，你真是我的好哥们儿。”

刘星见此也不生气了，随即揽过鼠标肩膀笑笑。陈海也望向他们，笑颜温暖。

键盘嘿嘿笑着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陈海:“这是我爸给你的家教费，每包300。您别客气，都收着吧，有空您去我家呗。”

陈海犹豫半晌。他之所以只辅导刘星一家，就是想低调行事。毕竟他没有教师资格证，连身份证都没有。真要碰上比较难缠的家长，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招架。谁知这次好心相助，却让他出了名。

刘星似是看出了陈海的顾虑，便挡在陈海面前对鼠标和键盘道:“哎，你们这可不够哥们儿了啊。要不是我好心把陈老师推荐给你们，鼠标还不知道怎么哭呢。你们居然搁我这儿挖墙脚？哎哟喂我这暴脾气……”

刘梅见状又是欢喜又是焦急，欢喜的是她请的家教意外优秀，焦急的是老师要被别人挖走。她的刘星好不容易成绩上去了啊！但撇去陈海家教这个身份不说，她和陈海也算是朋友，便对陈海道:“陈老师，好事儿啊，您收着吧。以后您就可以多跑几家了。”随后斥责刘星，“刘星，别那么不懂事儿。你们老师在外地生活挺不容易的，也不太想靠朋友，多赚点儿钱怎么了？”

刘星耸了耸肩膀，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倒是夏雪看出了些许端倪，扫一眼鼠标和键盘:“不好意思，想要陈老师辅导，就来我家吧。因为我也想要陈老师辅导，我担心陈老师给我辅导完再去给你们辅导，时间就来不及了。”她转而看向刘梅，“阿姨，我能请陈老师辅导辅导我吗？”

“当然能啦。”刘梅爽快应道，“阿姨这多出一份钱就是。”

键盘也不是什么计较的人，他大大咧咧走到陈海面前，把钱塞陈海手里:“得，钱您照收，地方就定刘星这了。还望您别嫌弃。”

“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跟刘星都是哥们儿。”鼠标也从书包里掏出红包塞陈海手里，“这是我的那份家教费。以后我这条小命啊，可就交到你手里了。”

陈海这才收了那些钱，心想对那些孩子要好一点儿，便对鼠标和键盘道:“鼠标，键盘，一会儿去趟老师家吧，老师有礼物送给你们。”

鼠标和键盘欢呼一声，同对方双手掌对掌击了一掌，然后甩甩手。陈海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刘星则像个小大人似的发命令:“我去洗手了啊。你们先去洗手，洗完手才许进屋找老师。”夏雨借机把陈海拖进房间。

夏雪就大步走回房做作业，心想又要刘星做什么事情好。而刘梅打开电视，收看当日的新闻。

一个小时过去，夏东海也回到家了，鼠标和键盘也随陈海去了一趟陈海家就各自散去了。

然后，一家人及陈海到用餐区吃饭。刘梅不停帮小雪夹菜，夏雨和刘星一个帮陈海夹菜，一个在耍宝逗趣。夏东海佯装吃醋训他们两句，刘星则嘻嘻笑回道:“爸，爸，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们尊师重教吗？我们这就是在身体力行啊。”夏东海无言以对，只能闷头吃菜，陈海好笑给他一个脑瓜蹦。

夏雪对刘星扬了扬眉娇俏笑道:“刘星，明天帮我拎两包参考书哈。”

刘星道:“小的得令。”

刘梅嘱咐:“刘星，你拿的时候小心点，别把姐姐的参考书碰坏了。”

夏东海则说说夏雪:“小雪，别总叫刘星做事，那也是你弟弟。”

夏雪悄悄使了个眼色给刘星，刘星会意对夏东海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自愿的。”

夏雪也嘟嘟嘴嗔道:“爸，你看吧。”

夏东海和刘梅对视一眼，两个孩子感情好，他们当大人的也放心了。

陈海看着这一家人，心里愈发思念自己的家人。他想起他刚到这个时空那天。为确认他们的处境，他们还买了地图查，果然没看到汉东这个地方。当晚，他就做了噩梦，他梦见小皮球跑到他面前化为光尘，梦见陈岩石失望地看着他，梦见侯亮平指责他，说他逃避，说他默许犯罪。而他一直在说对不起……

梦见……梦见……

他半夜惊醒，坐起身望向窗外，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久久无言。

后来呢？后来虚掩着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赵瑞龙倚在门边打个哈欠:“陈局长，您喊一晚上猴子东来亦可爸妈对不起了，您这样我也没法睡啊。”

他一怔，连声致歉，对方却近乎粗暴地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拖到自己卧房。赵瑞龙的房间开了空调，他不觉打了个寒颤，赵瑞龙就随便在衣柜找了件外套披到他身上。

那一晚，他们同坐在一张床上，谁都没有睡。他们聊了很多，聊了汉东形势，聊了国家大事，聊了关于陈家和赵家的一些事……

几小时后，天蒙蒙亮，太阳刚刚破云而出。赵瑞龙还赶早飞的班机，陈海握住了赵瑞龙的手担忧看向他，对方却拍拍他手背安抚道:“陈海同志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路上小心。”

“嗯。”赵瑞龙对上他的眼，半开玩笑道，“我说陈海同志，你既然那么思念家人，那你暂时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如何？”

“好。”

记忆回笼，他拿出手机掀开盖子，选择“短信”的图标。他打出“瑞龙”，又逐字删除。他接着再打出“赵总”，却仍旧逐一删除。最后打出“小赵同志，在干嘛呢”，按下发送键。

很快，他手机震动了:

——公司加班，吃食堂，你呢？

——我？我在斜对门开大餐呢。

——做家教还包含吃的，这福利不错。你好好干，指不定回去能跟你老师抢饭碗。

——小赵同志，其实你能力也不差啊。你也要保重身体，别太劳累了。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那啥，我还有事要忙呢，你找我到底啥事儿啊。

——没什么……

事实上，他后面还接着打出了一句“大概是有点想你了”，但是迟疑要不要发。

结果被刘星看到……

“刘星！”

我的天，居然发出去了！

“刘星，你又动人老师东西？！”

“妈，我这不是看陈老师犹豫要不要表相，啊不，思念之情，所以就帮我们老师做一下决定嘛。”刘星装作一本正经道。

刘梅可不给他这机会解释:“少臭贫，还不快跟人老师道歉！”

夏东海也板起脸教训道:“对，快道歉。”

刘星不情不愿蔫蔫道:“陈老师，对不起。”

陈海摸摸刘星的小脑袋笑道:“夏导，刘护士长，没关系的，我知道刘星也是好意。”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和蔼看向刘星，“但是，刘星，你要注意方式方法，明白吗？”

“明白。”刘星咧嘴笑笑。

陈海继而专心吃饭，偶尔会帮夏雪、刘星或夏雨夹一两个菜。他心想，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大概他命中注定与猴有缘，看到这个像猴一样的小男孩儿，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侯亮平。想当年他在寝室犹豫睡上铺还是睡下铺，侯亮平把行李丢在下铺替他做了决定；他犹豫要不要学格斗，侯亮平替他们都报了名；他犹豫要不要考研，侯亮平说要跟他一起考……

干脆利落，行动果决，不像他。

不一会儿，手机震了，可他没敢看。待到众人吃完饭，他帮忙收拾了碗筷，跟三个孩子一同进夏雪卧房时，才打开手机看一眼。

只见短信上书:

——……我在这好着呢。下个月就回来，回来前会告诉你一声。嗯？

他快速回:

——好，等你消息。

“等你消息……”刘星摆动双手兴奋道。

“刘星，原来你们说的秘密就是这个啊。”夏雪捂嘴偷笑，“不过挺有意思的，陈老师，我看你要主动点儿。”

“陈老师，我在美国的时候，看到他们都是送玫瑰的。你也可以送一打玫瑰给赵叔叔啊。”夏雨拽拽陈海衣服出谋划策。

现在的孩纸都在想什么？！

我是不是老了？

陈海抬手一人头顶上拍一下，哭笑不得道:

“都拿作业本来，我检查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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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及一月，赵瑞龙终于决定归来。

彼时，他已与南湖国旅的董事长定下日子下个月月中左右签约，买断他手中的所有云贵、川贵的旅游线路，报价12亿。度假村的建设已正式提上日程，机场接送的专车都看好了。合作方南湖国旅态度相当积极，他们表态，可以帮忙找优秀的设计团队，但度假村必须要空出适当的房间给他们的旅游团，并帮他们打广告。赵瑞龙果断答应。

同月，惠龙集团的官网也建立起来了，上两周就通过了网监局的审批。内部系统正式实施测试，每个员工都会收到一张印着自己名字的IC卡，上班须到前台打卡。安保工作也落实下去了，原本保安只在监控室执勤，现在招多了一些人，前门和后门各配四个保安。惠龙大厦的安保工作一向抓得很严，整栋办公楼除厕所内格外都装满了监控。

另外，赵瑞龙申请办理的酒店经营执照也在相关部门过了审。他在桂花小区还划了两栋楼作为员工宿舍，并与桂花小区的老板谈妥。

与淘宝和京东的合作就更不必说。 距离京东多媒体网变为京东商城还有三年，因此他跟淘宝的合作更多。他在淘宝上架了牛肉干、酸渍豌豆（罐装）、都匀太师饼和鲜花饼以及他进的部分台湾点心等等，还有艾瑞克食品公司的部分食品，官网有直通的公司网店链接。再等大概一个月，京东多媒体网就会开启京东拍卖场，到时再在京东那边深入发展也不迟。

食品产出方面，他的云贵地区食品一直以来销量都不错，全国多家大型超市都有到他们的工厂采购。他手底下那新入的福州闽江口地区的十个鱼肉加工厂加工出来的燕皮饺、墨鱼丸、鱼豆腐、鱼面等食物，也都销往北京、河北及内陆地区，收入不菲。

他本就打算在武夷山附近那里开酒店，待他拍下武夷山那块地时，这十个厂就可以直供他的酒店。他开过股东大会讨论了这个事情，股东们全票通过。他给酒店都定好名字了，就叫武夷山状元红酒店。

至于茅台，则是在官网开版面直销，由顺丰快递专门送达。为此，他也给了顺丰快递公司一笔分红，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广州市场。

在网络平台，茅台遭到哄抢。达官贵人家里一般都有电脑，这时候网购不但新鲜，而且便宜。比如在实体店买500mL要1000元，网上就能打个8折。靠薄利多销，赵瑞龙利滚利越滚越多，惠龙集团六月份的月营业额达到8亿有余，产值超3亿。贵州的GDP立马翻了几番，时任市委书记及省委书记乐得都合不拢嘴。

与此同时，惠龙集团资助的希望小学也在贵州各地开办。赵瑞龙定下条约，凡是在他工厂或公司里打工的人的子女学费全免，其他人学杂费全免学费收500元。

于是，这个月他又在贵阳修文县几处乡镇办厂，当地有关部门痛痛快快给批了。办厂要招工，当地青壮年打崩了头要进厂，招聘现场人满为患，不得不分批招人。

官网上发布的招聘信息，也吸引了不少大城市的年轻人。惠龙集团待遇好，工资高，五险一金配备齐全。厂房工人有平安保险特供的意外险，其子女就读的希望小学和遵义师范学校对接，中考400分以上就能进入遵义师范学校读书。并设立奖学金机制，中考500分以上者都能获得一笔500元的奖学金，再多100分就能多得500元，依次递增。新招的普通员工家住得远的基本都会分配到公寓式宿舍，吃饭有食堂，早中晚都有供应。刚开始没宿舍，招的员工大多都住在附近，但也有食堂供应。经理以上都有一部车，总经理配备一个司机。

节日福利必不可少——清明专门放假给员工祭祖，五一带薪放全假，端午节有粽子发还给放三天假。这样人性化的公司，实在令人趋之若鹜。

这样的公司，进去也是有要求的，入集团工作须本科及以上学历，长得好看，进工厂则规定要身体检查。况且老板本身不要命，底下员工就必须更努力工作。但04年后大城市不好混，所以很多年轻人选择了回到家乡。惠龙集团，正好给了那些人展现的平台，因此也不愁招不到人。

从默默无闻，到名扬云贵，赵瑞龙的投入终于得到了回报，他的心情非一般的好。刚好他的公司准备在北京老佛爷百货广场开上市路演，他便把目光放到了携程网，和携程网的老总有一些细节要谈，大概可以在北京待上三天。一个多月来的连轴转，让他不免感到些许疲倦。他想，《英雄无泪》中的卓东来果然是个喜欢说实话的工作狂——一个月来积累下的疲惫，让他也好想回家好好吃顿饭，洗个热水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家？在这个时空里，赵瑞龙也不知不觉把北京那间出租屋当成家了。

为什么呢？

事实上，他也不太清楚。他觉得他不回去也可以，但转念一想，陈海待他进退有度，态度温和有礼。日常的短信问候，说想他，他只觉得好笑。他从小到大都是个麻烦，老师嫌弃他，老爸嫌弃他，姐姐们嫌弃他。有谁会喜欢他？他的下属们喜欢他，也许他老爸也喜欢他……讨厌他的人就太多了，更别说连贪官们都不待见他。

可在这个时空，居然有人真诚地说想他……

蓦然间，心里有点暖洋洋的。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就像陈海从不会在家里对他说教。陈海虽不喜他所为，却也尊重他的选择。同样是相互利用，比起他另一个时空的家，这个家不知强了多少倍。

不过，就那么简单么？

不，才没呢。

那大概是因为端午节陈海寄给他的自己包的粽子？那个粽子，有哥哥的味道，难得有人那么用心地待他，那回去一下也无妨。

对了，就是因为这个！

陈海同志，奉劝你有些人最好远离，否则一招惹就是一辈子哦。

拿起那部诺基亚手机，赵瑞龙便忆起那双平静的眼眸。

因而，他发出短信:

——陈海同志，我今天下午5点的飞机到北京，这两天晚上都回家吃饭。

很快他就收到回复:

——好，等你。

他合上诺基亚手机揣到兜里，不自觉露出一个真心的笑。他想，或许跟陈海合作，还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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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陈海很高兴。

这一个月过去，赵瑞龙的生意越做越大，夏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自从发生猫和老鼠的事件之后，夏雪与刘梅的关系愈发融洽，刘星就时常抱怨说他不像是亲生的。只不过刘梅终归是不喜欢宠物在家里待太久，于是把新买的猫和老鼠都送给可他。他给猫起名叫小雪团，给小白鼠起名叫雪花，而且买了猫窝给猫咪住，猫窝里铺满了猫砂，顺便买了专门的猫厕所，还买了瓜子给小白鼠吃。

最令陈海高兴的是他收到的那条短信。往常赵瑞龙回来都是自己突然回来或是陈海有什么紧急事情叫赵瑞龙回来，幸好陈海平日里都有准备，即使在家吃都有菜有肉。可这次，赵瑞龙在上午就知会他了，他收起手机，笑得不知多么灿烂。

然后，陈海换了一身休闲装短袖纽扣式领子的白衬衫配牛仔裤，将猫咪抱进窝，就带上钱包和购物袋坐公交到家乐福买菜。受后世影响，他喜欢自己带个购物袋。在超市一楼，他推着购物车在有机蔬菜专柜挑挑捡捡。在食物品质方面，他从不吝惜于花钱，他给儿子补身体的时候就买的是超市里的有机蔬菜。

都说冬吃叶，夏吃瓜。陈海买了有机的黄瓜、节瓜、丝瓜、南瓜、云南小瓜，以及一些彩椒、玉米、洋葱、紫薯和铁棍山药。

接着，他又走到冰柜看冰鲜猪肉，挑了几盒放购物车。天气热市场的猪肉未必新鲜，还是冰鲜的靠谱点。他感叹可惜04年还没有壹号土猪肉品牌，不然可以买点壹号土猪肉给某人补补。

看完猪肉，他再到附近的冰柜里买了冰镇空运的澳洲牛扒。他擦擦袋子上的冰，挑了几下才拿起一块放进购物车。他顺手在旁边扯下几个塑料袋，把牛扒装进其中一个塑料袋里，两面塞着两盒猪肉。再往前走一点，又挑了两盒牛腱子肉。

挑完了肉，陈海再到调料区转转。除了盐、糖和干胡椒等必需品和必备的香料，他还挑了珠江桥牌的白醋。白醋可以调红酒汁，他打算给某条小龙一个惊喜。

捡完调料，他就到卖乳酪的冰柜挑了德国进口的牛油和淡奶油。他看了看日期，选了两盒日期近的放进购物车。

他随即又转到杂粮区，买了一些高筋面粉、小米、薏米、玉米碴，还挑了一包泰国香米。

随后乘电梯到了二楼，陈海又到家电区走了一圈，看上了一款西门子的烤箱。他问了价钱，又看是嵌入式烤箱，在出租屋用极为不方便。于是，他打算看看其他品牌，并且自己赚多点钱再买。

采购完毕，陈海就把购物车推到收银台付现金买单了。他将东西都装进购物袋，再拿了两包冰，才出超市门口坐公交回家。

望着沿途经过的证券公司，陈海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股市有风险，可他想试试。

回到小区，陈海路过花园凉亭，遇到了同是买菜归来的刘梅。这天正好是周末，刘梅也能上午出去买菜。刘梅看到陈海，就热情上前打招呼:

“哎，陈老师，您也出去买菜啊。您到哪家市场去买？”

“刘护士长，那么巧？”陈海倒也谦和回应，“我到家乐福买的。”

“超市啊，那可贵。下回您买菜告诉我一声，东边儿那市场卖的菜可比超市新鲜多了。”

“哎，成。要不我帮您拿吧。”

“不用，真不用。哎哟，都到家了，太客气了您。”

“大家都是邻里街坊嘛。”

“陈老师，话说您今儿怎么买那么多菜啊。”

“我朋友今天回来。”

说话间，两人都开门进屋。

进了家门，陈海洗过手把食物都放进冰箱，就给游所为打电话:“喂，游总，我是陈海。……请问你有空吗？我想麻烦你件事儿……”

待赵瑞龙回到家，陈海已经做好了饭。桌面上摆满了菜，还有一瓶82年的拉菲。他下午又去买了虾和鲈鱼，做了虾蓉蒸蛋、蒜蓉蒸丝瓜、拍黄瓜、酿豆腐和蒸鲈鱼。摆盘精致，饭菜飘香，灯光柔和。陈海摆好碗筷，对赵瑞龙一笑:“小赵同志，欢迎回家。”

赵瑞龙也对陈海展颜一笑。他想，也许这就是家的气息吧。

他随即把目光移向那瓶拉菲:

“陈海同志，辛苦了啊。看不出来你也对红酒有研究，这酒可好喝了。”

“是吗？看来游总没推荐错。我打算明天做牛扒，再拿这酒调个红酒汁。”

What？！

赵瑞龙笑容一僵，脑中蹦出“暴殄天物”四个字。

然而更让他崩溃的还在后面……

“我记得我以前收缴过，这酒是挺出名的。但我对红酒还是不太熟悉，所以让游总帮忙推荐一款比较好的红酒，游总就给我推荐了这款，还不让我出钱。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在游总别墅给游总做了一顿饭。”

看着摆完碗筷去给猫碗添猫粮的淡然笑着的陈海，赵瑞龙觉得自己务必要给游所为科普一下反贪污贿赂局究竟是啥政府部门。

那儿全他妈都是一群变态！！！！

——————————

入夜，书房开了灯，陈海靠墙坐在书房的榻榻米上拿着一沓草稿纸专心致志对着《合同法》修法。他习惯坐靠书桌那头，水笔用完了，他就打开抽屉再拿一支。小雪团眯眼懒洋洋地窝在他右手旁，他偶尔抚摸小雪团头顶，小雪团舒服地叫了一声。他刚洗过澡，纯白的T恤配白色蓝黄条纹运动裤，显得分外洁净。

他们的书房装了复合木门，推门进去右手边一个复合木书桌，左右配两个抽屉，中间一个抽屉式键盘托板，下面则放着电脑主机。键盘托板正对着的上方桌面有个显示屏，显示屏右边是插座拖板，左边则是一台佳能多功能打印机（带复印和传真功能）。书桌前还有一张人造革旋转升降办公椅，带俩扶手和六个轱辘。对着门的左手边就是四个大书架，书架底下有木柜子，靠着榻榻米的木柜子里有个墨绿色的小保险箱，顶上则是一台挂壁式大金空调。面对书桌右手边有个收纳杂物的大木柜子，上下分四格，药箱就放那里。左手边连着一张长1米8，宽1米3多点的榻榻米，榻榻米靠着玻璃窗，窗前垂落浅碧色印花窗帘。陈海一般会在榻榻米上再摆三四个抱枕和一床被子，累了就可以躺上面眯会儿。他们当初选择这里，就是看中了这种设计。

十几分钟后，赵瑞龙也穿着一件白色睡袍走进书房，好奇凑到陈海身边看。小雪团吓得浑身毛都炸了起来，旋即咬着陈海衣服下摆拽拽，湛蓝的眼睛望着陈海好不可怜。陈海摸摸小雪团安抚，随即抬眸看向赵瑞龙，愣了半秒，然后……

“小赵同志，你……敷了面膜啊。”

“是啊。这可是REVITAL的男士珍珠粉液体保湿面膜，敷起来还挺舒服的。”赵瑞龙开了电脑就不管不顾脱了拖鞋在榻榻米上坐下，捏了捏小雪团的耳朵笑笑，“这小家伙胆子太小，算是给它练练胆了。”

陈海瞥赵瑞龙一眼，抱起小雪团给赵瑞龙让了点位，小雪团也蹭蹭陈海，肉垫软软搭在他胳膊上。他内心吐槽终于知道赵书记为什么会得心脏病了，任谁在专心做事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张惨白兮兮的脸都会吓一跳吧。

“咦，你在修《合同法》？”

“嗯。”陈海把小雪团放一边，无视小雪团喵喵抗议，对赵瑞龙轻笑，“你不是说法律有漏洞，不钻白不钻吗？那我就要补全法律的漏洞，让你这条小泥鳅毫无漏洞可钻。”

“这可要看你本事了。”

“我有这个自信。”

陈海心想他也是政法三杰之一，担任过学生会主席，修个法应该不是难事。

“可是法律最重要的不是制定而是实施啊。要是实施的人本身就犯了法，要法律也没什么用。”赵瑞龙想起陈清泉，又瞥草稿纸一眼，“我看看。”

说着，赵瑞龙伸手，陈海就把草稿纸递给他。赵瑞龙翻了几页，无奈笑道:“陈海同志，您可够狠的啊，以后这生意没法儿做了。”

“怎么没法儿做？只要你们遵纪守法，生意就可以照做不误。”陈海盖上水笔挠挠小雪团颈窝得意笑。

“陈海同志，这个世界上不只有贪官和奸商，还有刁民啊。”赵瑞龙把草稿纸交回给陈海，感叹道。

“我想，他们也是被生活所迫，只要你们……”

“被生活所迫个鬼！老子当年十几万丢给他们都还有胆子到公司找老子，说他们十六竿子都打不着的成龙成凤的侄子外甥什么的跟老子做事，要老子给他们多30%的股份！不给就在公司打地铺！”

赵瑞龙承认自己是个混蛋。但是比起祁同伟那群奇葩亲戚……他就是小天使没跑！

“啊？谁吃了那熊心豹子胆？”陈海难以置信看着赵瑞龙，“那后来呢？”

“打跑了，没敢再来下一次。”赵瑞龙耸了耸肩下了榻榻米云淡风轻道，随后就走出了书房。

陈海则继续拿着草稿纸提笔修改，心道:很好，这很赵公子，简单粗暴有效。得亏是他，要换做是别人，那还不吃亏死？是该给商人多一点儿利益，毕竟这世道不乏好心的商人，比方说游所为。

他哪知道事后赵瑞龙跟祁同伟解释了半天，差点被祁同伟一枪崩了。可祁同伟的那些个亲戚绝不是常人能接受的，连赵瑞龙这样的人都恶心。

过了一会儿，赵瑞龙再走进书房。他也洗过澡不久活了气血，面色白里透红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可皮肤又滑嫩嫩像剥了壳的鸡蛋，看上去可爱极了。小雪团一看，居然起身慢悠悠地踩过陈海大腿轻巧跳下榻榻米接近赵瑞龙，仰头对他喵喵几声。陈海放下笔和纸笑笑:“看起来，小雪团很喜欢你。”

赵瑞龙也借势像抱孩子一样抱起小雪团坐在办公椅上，继而把小雪团放腿上打开屏幕，问道:“这小家伙你哪弄的？”小雪团舒服地窝在赵瑞龙腿上，合眼喵了一声。

“斜对门儿送的。”陈海清浅笑道，“说正经的，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

“说。”

“我打算炒股，能不能请你帮我开个账户？”

“当然可以，我明儿就在工行给你办张卡。”赵瑞龙登陆了QQ，对着屏幕敲出几行字，“但本钱只能给你一千万，悠着点玩。”

“嗯。你可别太小瞧我，我的政治形势判断可不输你。”然后，陈海怜惜看向小雪团，“可惜那样的话，我就没什么时间照顾小雪团和雪花了。听说隔壁楼的张奶奶特别喜欢这些小宠物，我打算找她一趟。不过，你要是喜欢……”

“哦，那随你，我无所谓。”赵瑞龙淡漠应道。对比起他的生意，这些都不那么重要。

陈海随即起身下榻走到书架前拿一本海淀版的初中数学课本，再取过一个四方形的靠垫靠在背后，坐回榻榻米上靠墙看。他依旧靠在靠书桌的那一面墙旁，余光瞥向赵瑞龙。他感叹，这条小恶龙明明比他年纪小6岁，在这个时空承担得却比他多，还顾及他感受。

事实上，他生性通透，有些事情他也知道，公司的事儿赵瑞龙也并没有完全瞒着他。他心如明镜，只是他更愿意往好处去想，对某些事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安慰自己:只要能为人民群众带来利益，应该，算是好事儿吧。看来《泪痕剑》里说得对，传言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

这样想着，他放下书，深深地看了赵瑞龙一眼。

小赵同志，但愿你能一直做这种好事儿。

这时，赵瑞龙发送邮件安排完工作，随即抬起右手放桌面，支着下巴偏头望向陈海:“陈海同志，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啊。”

“那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

赵瑞龙石化。

陈海同志您知道您刚才应了什么吗喂？风太大我没听清。

“对家人和朋友我当然会喜欢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小赵同志？会不会太突兀了？”

陈海满眼疑惑看向赵瑞龙。

“……没，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