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吃过了午饭,赵瑞龙又泡到了网上。陈海实在不明白赵瑞龙成天上网做什么,但他还是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碟子,再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自己做的杨梅蜜饯,夹几颗到小碟子里,再把大玻璃瓶放回冰箱。
然后,陈海走到厅上取来牙签,细心挑出杨梅核,把核拨到垃圾桶。再在碟子里放上两三根干净的牙签,才给赵瑞龙端过去。
五月中旬那会儿,正是吃杨梅的时节,陈海那时看杨梅新鲜,就买了两大盒杨梅。他吃了一些,便想留给赵瑞龙一些。可他转念一想,一来赵瑞龙迟迟未归,鲜杨梅放不住那么久;二来贵州那边吃酸吃得厉害,他担心赵瑞龙受不了。
于是,陈海决定自己做杨梅蜜饯。
所以,他跑到西单百货商场买了一瓶椴树蜜,再在宜家买了一个玻璃瓶。接着,他回家洗好手,从冰箱里取出鲜杨梅倒到洗菜盆里,把杨梅洗干净浸在盐水里一个小时。
一小时后,他取出杨梅倒到事先准备好的玻璃锅里,放入几小块冰糖慢慢熬煮,期间用白瓷汤勺不停搅动。待水收干,他便把锅里的蜜饯全数倒入玻璃瓶里,再把一瓶蜜糖倒进去冰到冰箱。他事先试过味道,略带点酸,又带着点清凉,但更偏甜些。有点像印子的味道。
记得亦可和华华最喜欢这类小零嘴,回头可以给她们做点儿——这是陈海吃过后的感受。
想着想着,陈海已经走进书房反手带上门,把蜜饯放到赵瑞龙左手边。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97版的《学以致富》脱了鞋坐到榻榻米上看。赵瑞龙拿起一根牙签戳了一颗吃,随即好奇问道:“这是哪个牌子的蜜饯,杨梅做的,但味道不错。”
“陈家出品,别无分号。”陈海笑了笑回道。
“你自己做的?”赵瑞龙讶异道。
“嗯。”
“真行,”赵瑞龙揶揄道,“你老实说你当初报考的是汉东大学政法系还是汉东大学烹饪系,怎么那么会做饭呐。”
“我么?原先是给我妈打打下手,后来是一个人过久了,偶尔带带儿子。总不能让自己和儿子饿肚子吧。”陈海翻了一页,不觉拢起了眉头。炒股果然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光看几页他就觉得眼晕。
“你倒真是认真。”赵瑞龙满不在乎笑笑,“反正有一千万呢,你可以慢慢玩。股市最重要的就是政治和实操,玩没了我再给你赚。”
“可我还是想认真学学看。”陈海温文笑道,“我们公职人员都不许从事商业活动,尤其是反贪部门,炒股当然也是不允许的。我从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所以借机充实充实自己也不错。”
“你已经够厉害的了。”
“我觉得自己还有欠缺的地方,所以还要学习。比如对商机……”陈海连翻几页,越看越迷糊,眉皱得更紧。
“嗨,这又不是每个人都擅长的。”赵瑞龙边敲合同边道,“像我就不是从政的料。当初老爷子逼我从政,可我讨厌背那些马列主义社会理论什么的。”
“我就是个死读书的……”
陈海回想自己处理贪腐大案的过程。他就是太拘泥于规矩了,他想让自己变得圆滑些,可他办不到。侯亮平就能轻易办到,也能轻易得到老师的赞赏……
“……我做事太一板一眼,这样不行,我想让自己处事稍微灵活些。当初老师就说过我,我自己也觉得是,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的……”
“是老高那家伙没眼光。”瞥一眼专注刨书的陈海,赵瑞龙恨不得把高育良踹飞十米远。陈海不是你学生啊?就祁老哥是你学生?!就侯亮平是你学生?!
“不,老师说得很对,我是应该完善自己。”陈海垂下双眸,眸中略带感伤,“如果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处事太刚正,安全意识不够强。我也不会被车撞,更不会到一个不知名的时空来。若不是你和游总帮我,我都不知要落到怎样的田地……”他继而抬眸望向赵瑞龙,“小赵同志,我应该谢谢游总,也该谢谢你。”
赵瑞龙闻言望向陈海,他觉得他仿佛撞入了一双海一般深邃的眼眸。陈海对他轻轻一笑,又接着低眸看书。
那天午后的阳光很暖,赵瑞龙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有了些许温度。于是他把碟子往左手边推推:“喏,你弄的,你自己也吃点吧。”
陈海依言拿起另一根牙签戳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他觉得那颗蜜饯很甜,好似甜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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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我在国泰君安帮你开好账户了。账户名是xxxxxxxxx,密码是………你可要记好,别给别人盗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
这天下午,陈海送走了雪花和小雪团,连带猫粮和宠物用具等等都送给了张奶奶。尽管陈海心里不舍,但他知道这样能让雪花和小雪球得到更好的照顾。
而后赵瑞龙归来,陈海和他在6号楼大门前汇合。赵瑞龙跟陈海一起回到家,在玄关把工行金卡递给陈海如是叮嘱,陈海笑着一一应下。
然后,赵瑞龙转身就要走。陈海伸手拉住他:“小赵同志,你去哪儿?”
“明天路演,今晚彩排。”赵瑞龙拍拍陈海的手背偏头对他笑道,“等路演办完了我在这再住一晚就回遵义,我在度假村那儿还有点事儿要谈呢。”
陈海心里一紧:“对了,我记得下个月贵州那边有一次特大暴雨灾害,虽然不记得具体日期,但也就是在月初。我看……”
“哦,那事儿,当时李书记派人去镇过灾。”赵瑞龙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就下了一天暴雨,躲过了那天就好。”
“我的意思是,那要不提醒一下当地政府部门。这样子,当地的人民群众……”
“陈海同志,我郑重地警告你。”赵瑞龙敛下笑意,转过身冷冷望着陈海,“别总想着人民群众。你想,假如我提醒了当地政府部门,当地政府部门会怎么想?为什么我们会预知未来?”
“那可以写匿名信啊?”
“你真当他们查不出来啊。政府部门的事情,至于要我来跟你叨叨?你自己不会想?”赵瑞龙好笑道,“我是个生意人,我在那儿是做生意的。任何阻挡我做生意的因素都不允许存在,我管不了什么人民群众,那就是我做生意的招牌而已。”
“真的没办法吗?”陈海内心一片冰寒。
“办法有啊。我可以去救灾,带物资,这样做点好事也没什么。”赵瑞龙早就想好了,这次灾害就是一次出名的机会。他可以借机博个慈善之名,为06年打入北京市场做准备,还可以让优秀的土质检测团队主动找他。
“小赵同志,其实为国为民的官也挺多的。”陈海还想努力一下,却被赵瑞龙用力撇开了手。
看到赵瑞龙开门,陈海便又急急唤了一声:“瑞龙!”
“嗯?”赵瑞龙顿住了脚步。
“到时我会留意天气预报,你要是接到我的电话……”陈海眼神复杂望着赵瑞龙,“记得,及时回来,我要你平安。”
“放心。”赵瑞龙回身拍拍陈海肩膀笑道,“等我回来。”说罢,他便开门出去了。陈海随即把门关上,握紧了门把手。
他心语:
瑞龙,我或许救不了太多人民群众,但我至少要保你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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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陈海就穿着一套灰色西服去国泰君安营业部看股市板块。国泰君安营业部的营业时间为周一到周五8:00~17:00,他8:00就到了。他去的时候带了一个男士公文包,里面装了一支水笔和一个棕红色牛皮笔记本。国泰君安就像五星级酒店,佣金高,但是各方面服务都很到位。他感叹,这就是赵瑞龙的风格,就喜欢价位高的。
陈海走进公司,把金卡递给工作人员,就有专门的人引他到机位。他的机位在一个隔间,是VIP房间,但绝对的安静。
然后,他坐在办公椅上打开电脑,把公文包放在显示器右边,取出笔记本和水笔放在台面。等电脑显示桌面,他就打开软件输入账号密码,进入股市操作。
随即,陈海打开笔记本,上面有早做好的功课。炒股不但要看政治局势,还要看经济局势。2004年的大陆经济局势算是牛市,金融危机08年才冲击过来。这样算来,还有四年的时间可以玩玩。
大陆股市红色为升,绿色为降,版面上红的多绿的少。板块一般分四个——即指数板块、行业板块、概念板块和地域板块。按国民经济也可分为十类,但陈海觉得按四大板块分更靠谱。
指数板块陈海是不考虑了。那里水太深,一不留神就会满盘皆输。沪深股市,就更是水中之王。他个性求稳,不喜欢一掷千金的豪赌。于是,他直接选了行业板块看。
04年的房价没有后世飙升得厉害,普通民众可以选择炒楼。那么行业板块可以选择房地产业?于是,陈海选了遵义的桂花小区和广州南国奥林匹克花园,各1000股。
多媒体也刚刚兴起,腾讯公司的聊天软件出名了,但腾讯的股票还不那么知名。还有淘宝和京东多媒体网的的股票,也没多少人买。而且多媒体这块价位都比较高,一股40块。陈海看了看自己的本金,一咬牙各买了1000股。
旅游业,相较于广之旅,南湖国旅才是未来的龙头,入它2000股总没错。
自家小恶龙的惠龙集团和艾瑞克食品公司的股票陈海虽然很想买,但想到是赵瑞龙帮他开的户,就只能忍痛舍弃。公司法人代表不能炒自己公司的股,这点他还是记得的。
概念板块,陈海选了新能源板块投资。柴油在2004年应该开采了,只不过在2010年后才全面投入使用。时刻走在时代的前沿,这是炒股的准则。
到地域板块,陈海毫不犹豫选了西部板块的公司投资。西部大开发早在04年就开始了,不然自家小恶龙也不会远赴遵义创业。除了房价低,也有国家的创业补助资金支持。
还有其他……
陈海看了一小时,就关了显示屏掐掐眉心。他心想审个犯人都没那么累,某龙成天对着电脑,这身体吃得消么?
自己炒了股才知道,当股民不容易。他有一千万尚且要谨慎着用,何况那些普通股民?
他不由得想到了后世的金融盗窃案,窃贼都是证券公司内部成员。
证券公司那些老鼠太可恶了,连老百姓的血汗钱都敢动!
该怎么做才能遏制住这种行为呢?
陈海想到了即将出台的《证券法》。那份法案他看过,就是太理论化了,应该结合实际来制定。因此,他把《证券法》修改草案都写在了那个笔记本上。
首先,后台要设置好监督功能,别让证券公司内部成员具备操作功能。
其次,要把证券公司内部成员的身份证和指纹记录在案,开户前必须验证。
再次,根据我国xx法规定,股市从业人员必须……
……
当晚,陈海发信息给赵瑞龙:
——小赵同志,还在忙吗?
对方回:
——刚忙完,啥事儿。
——有份东西想让你看看,方便吗?
——方便方便,直接传过来吧。
陈海果断打开多功能打印机,跟好友分享精心培育的法律果实。他轻笑,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等待。是的,他在等某条小恶龙归来,他希望那人归来。
传真机另一头,赵瑞龙看到打头的《证券法》修改草案几个大字无语凝噎。
炒个股都能修一部法,陈局长,您真不愧是青天大老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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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4日,赵瑞龙早晨8点就前往兴义谈判,谈到10点就回遵义开会了。手机没信号,他索性不理会。
谁知道下午开完会等信号来了打开一看,竟然有400个未接来电?!还都是陈海的!
我去,北京那边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那位可不能出事,毕竟同来自汉东啊,出了事挺麻烦。
于是,他火急火燎赶回北京,还遇上了误机和滞留。幸好头等舱的服务还不错,有点飞机餐吃。但他仍是觉得饿,便在7-11买了点零食顺便给两人的手机充了钱,到家已经过零点了。
他看到陈海呆坐在沙发上,还以为陈海是为那天的事情伤心失落。也对,知道了灾害却什么都做不了远比不知道更难过更绝望,何况这人是个兼济天下的人。因此,他决定上前去试着安慰一下,谁知,他却被陈海抱住了。
他想,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被人珍视。
他被陈海抱住的第一反应就是大脑当机了,陈海说什么他压根没听到。待回过神来,他便磕磕巴巴道:“喂,陈,陈海同志,局长大人,您先撒手。”
陈海这才放开赵瑞龙,握着他的左手坐下。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真实的温度,陈海才真的安下心来。
“太好了,谢天谢地你没事。”陈海露出一个雨后初晴般的笑容。
“你,怕我出事儿?”赵瑞龙抽出了手,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陈海。
“嗯,很担心你。”陈海舒心笑道,“小赵同志,我希望你能多保重你自己,让咱们能长久相处。”他瞥一眼身边的塑料袋,便拿过袋子把口打开,再把零食逐一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排列好,“谢谢你给我买回来的东西。不过,这些现在不合适吃。我看你好像也没怎么吃东西,要不我做点东西给你吃吧。”
“哦,随你。”赵瑞龙冷下脸应了一声,就走到洗澡间去洗手换衣服。
而陈海手一顿,迷惑地看向赵瑞龙的背影,不明所以。心语:是因为打扰了他做生意吗?为什么他那么生气啊?不止是生气,好像,还有点伤心?因此,陈海默默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不小心戳到了这位赵大公子的敏感神经。
然后,陈海就去洗洗手到厨房给赵瑞龙做面条了。手擀面他从小就看母亲做,后来又给妻子做,过程早就烂熟于心。
只见陈海围着围裙在面板上和面,面粉用的是高筋的。倒好面粉,他就倒入了一点调好的盐水,边倒边揉,先把面和出一个大概的形状。
接着,他舀一勺面粉撒旁边,左手拈起面粉在面团上撒点儿,右手用力揉面。揉好面团,再用菜刀把面切成几块,接着把小团的面团擀成面饼,边撒面粉边折叠起来。
随后,陈海用菜刀将面饼切成几份,撒上面粉移到一边。随即拿过另一团面团,重复方才的步骤。
等切好几份面条,陈海便转身打开冰箱,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瓶橄榄菜,再从灶台底下的柜子端出一个德国进口的不锈钢锅打开锅盖接上过滤水,再盖上锅盖打开煤气炉烧,顺手开个抽油烟机。然后等水烧开,陈海再打开锅盖放一边儿,随即拿起刀切几团面条,把面条尽数丢到沸水里,接着走到碗柜前拿了两个白瓷碟子和四双筷子。他把碟子放在炉子旁,一个碟子里放一双筷子,一个碟子里放两双筷子,橄榄菜瓶盖上也放了一双。
待面条变半透明后,陈海打开锅盖,拿起多余那双筷子把锅里的面条都夹到其中一个白瓷碟子里。随即关了火,夹出橄榄菜拌好面条,再把筷子打横放在那个碟子上,才把那个碟子端出去。 墨绿色的橄榄菜在盘中散开,将面条也裹上了一层橄榄绿。
另一方面,赵瑞龙在书房打着灯开了保险箱,拿着保险合同坐在榻榻米上发呆。他也把空调打开了,空调的凉风让他的心又凉了几分。
陈海同志,这算是关心我吗?他好像很担心我出什么状况。
不,不能算吧,毕竟现在只是合作伙伴关系。
那么陈海同志为什么会担心我安危呢?
难道……
赵瑞龙忽然忆起祁同伟,随即垂下双眸,自嘲地笑了笑。祁同伟明明喜欢赵东来,却要巴结他,还要看不起他。他想,说不定,陈海也是同样的想法,担心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好啊,原来这位陈海同志不只把我当合作伙伴,还把我当长期饭票?!
我就说嘛,像我这种混蛋,根本没人会在乎的。
好,很好,利用人也没这么用的。不就是想要钱吗?
那我成全了总行吧!
过了一会儿,陈海就进书房给某人送吃的了。相识差不多五个月,陈海算是摸出了赵瑞龙某些规律,比如厅上找不到人不是在卧室就是在书房,一找一个准。他把碟子放在书桌上,含笑对赵瑞龙道: “小赵同志,趁热吃,我帮你用橄榄菜拌好了,如果不够味儿你还可以再加。”
赵瑞龙则起身牵过陈海的手相当粗鲁地拉陈海和他一起坐下,再把合同摔到陈海怀里,眸中布满了阴霾,脸色黑沉如铁。
“看看吧。”他是在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情在说这个话。他知道他在赌,他在赌陈海不敢对他下手。
“平安保险意外险?”陈海一头雾水地拿起合同慢慢浏览。
“仔细看受益人。”赵瑞龙不耐烦道。
“哦。”陈海迅速翻到受益人那栏,随后讶异地抬眸看向赵瑞龙,“是我?!”
“这下不用担心了吧。”赵瑞龙淡淡道,“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以获得五千万赔偿。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对你也应该够用。我看你炒股炒得不错,又能教教学生,在这个时空里生活足够了吧。”他表面上淡然,内心却无比紧张,双手青筋都鼓了起来。
“你以为我担心你,是因为担心你不能给我打生活费?”陈海双手死死捏着合同,悲叹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看我的。”他只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如同坠入了冰壑。他此时才感觉到,他和赵瑞龙,是两类完全不同的人。
“不然呢?”赵瑞龙反问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呵,我公司刚有起色你就眼巴巴贴上来。你要权我没法儿给你,那不是要钱是什么?”
“我……”陈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起先是不了解你,后来是心疼你。我想让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我想让你别为钱拼命。可是这么说,对方会介意吗?
“怎么?说不出话了?是嫌钱不够多?”赵瑞龙冷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再跟保险公司谈,但最多谈到三亿。”
陈海登时拿起合同就要撕,赵瑞龙赶忙按住陈海双手阻止:“别介,这保险可贵,一个月一万多呢。”
陈海当即挣开赵瑞龙的手,把合同摔回赵瑞龙脸上,眸中满是怒火:“钱钱钱,你的眼里就只有钱吗?你向钱看也觉得别人向钱看啊?!赵瑞龙,你这个笨蛋,你不明白吗?我要的不是你的平安保险,而是你的平安!”
????
喵喵喵?
赵瑞龙接住合同放一边,愣愣地看了陈海半晌,神色古怪道:“陈海同志,你这是啥意思啊?”
陈海咬牙切齿道:“赵瑞龙你……你的脑袋里只有钱和交易吗?!我是见了鬼的才真心把你当伙伴当弟弟!”
“伙伴?弟弟?”赵瑞龙呆呆看着陈海。他没产生幻听吧,竟然有人真的把他当伙伴当弟弟?
紧接着,陈海拦腰抱住赵瑞龙,在他耳边道:“瑞龙,你明白吗?你在我心里是不可替代的存在。若是你不在了,恐怕我……我就会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陈海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或者造成心理负担。可是,他没想到他不说出来,居然会有人误会至此!
赵瑞龙闻言也掐掐自己大腿,疼痛从腿上传达到他的大脑。他这下可以确定他不是幻听了,只是他不明白:“陈海,为什么……”
“抱歉,我实在想不到你会有这样的误会。坦白说,我原先的确不喜欢你。但我看你那么辛苦,还对我那么好,我就觉得自己原来对你不够好,要对你再好点儿才行。”陈海紧紧抱住赵瑞龙,又是恼火又是心疼。赵家公子以前与别人都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吗?从来没有人真心待他吗?那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来这个时空那天,我就应该多关心你,对你这般好。”
“我?砸钱算是对你好吗?”
赵瑞龙眨眨眼,满脸不可置信。他想起祁同伟对他说的话——“瑞龙,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你只会砸钱,只懂得利益交换,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感情!你不明白怎样真正待我好,关心我。可是东来他明白,所以我爱他!”
因此,赵瑞龙以为祁同伟的学弟也是这样的,不会把他用钱砸回去的东西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还是有所区别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对别人好的方式,砸钱也算是其中一种。”陈海气乐了,“小赵同志,我咋没看出来你还有自卑倾向呢?”
“不。只是,你会不会觉得,我没问过你要什么呢?”赵瑞龙试探性问道。
“有时候会。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之前先问问我?”陈海柔下声道,“因为有可能我需要的,仅仅是你的陪伴。有你在,我就不再觉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你,会觉得孤单啊?”
不是还有游总吗?
“嗯。”
可他不是来自汉东啊。
“不觉得我脾气大吗?”
又任性又脾气暴躁又难相处……
“每个人的性子都不同吧。何况你在外头那么辛苦,回来脾气大点儿也没什么,顶多我那时多备几个枕头给你砸呗。”说罢,陈海松开手,起身走出书房,独留赵瑞龙在书房发愣。
“我要的不是你的平安保险,而是你的平安!”
“若是你不在了,我大概会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我是见了鬼了才把你当伙伴当弟弟!”
陈海同志,你认真的啊。
对了,这就是哥哥带给他的温暖,就像他李哥待他一样。
忆起李达康,他内心深处升起些许暖意。李达康是他印象中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也是他交付了真心的人……
都是好哥哥啊。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去看看陈海在做什么。
一念及此,赵瑞龙也端着碟子缓步走到了厨房。他看到陈海正在把切好的面条下锅,炉子上的水咕噜咕噜滚开。那个忙碌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渐渐与李达康为他煮面疙瘩汤的身影重叠。
念到此处,赵瑞龙突然心中一动。他想抱住那个身影,他也这么做了。他走到陈海身后,双手从背后环住陈海,箍紧了人家手臂,又把下巴搁在人家肩上:“呐,我在呢。”
“嗯,知道了,小赵同志你先放手。”陈海无奈挣了挣,抱着他他怎么做事啊喂!
小赵同志,我那些话太刺激你了吗?
你要觉得介意直说啊!
但赵瑞龙并没有撒开手,而是一本满足地抱着陈海笑。
太久了,他太久没有感受到哥哥般的关爱了,久到他已经忘了有哥哥是什么感觉了。陈海唤醒了他死寂已久的心,也唤醒了对感情的希冀。他抱住这具温暖的躯体,就好似穿越时空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陈海同志,你知道吗?当我哥哥是要负责任的,要当就要当一辈子,不许半途抛下我不管。
而且,陈海同志,是你说的。你说你是我的伙伴,你说你在乎我,你说你舍不得离开我。
那么,陈海同志,你别离开我,从此之后都别离开。
否则我一定亲手处理了你,再把你做成标本,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喂,小赵同志,你还让不让我吃东西了?”陈海深吸一口气,仍是好脾气地笑道,“我先做了你那份,现在做自己吃的那份,你再不放手水会烧干的。”
啥?!自个儿还没吃啊?!
唉,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达则兼济天下,那人饿着肚子都敢兼济天下了,真牛逼,当真甩了李哥几条街。
谁让那人是他哥哥呢?不能不管啊。
于是赵瑞龙夹起一撮面条往陈海嘴边送,痞痞笑道:“来,张嘴。”
“我自己来,你帮我看着锅。”陈海哭笑不得道,“水真烧干了锅可能会炸,到时厨房就不能要了。”眼看着锅左右蹦哒,传来砰砰两声,他心里就暗自焦急。
陈海同志,有没有人教过你别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赵瑞龙闻言,便道: “陈海同志,你让我喂几口我就放开你。”他唇角又上扬了些许,像只偷了腥的猫。
“好好好。”陈海叹口气,只好任赵瑞龙喂了几口。后者满意笑笑放开陈海,端着碟子就唏哩呼噜吃。
陈海赶忙关上炉子,用另一双筷子搅动锅里的面条,加一过凉水,再开小火煮一会儿。他瞥一眼吃得专心的赵瑞龙,心想这赵公子闹够了吧,真不知道吹得哪门子风。
可谁知赵瑞龙吃好了把碟子往灶台上一放,又撸袖管挤开陈海,面上带着讨好的笑。
“来来来,我帮你。”
“啊,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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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黄昏时分,赵瑞龙与陈海二人一同漫步在小区花园里。
这日是阴天,昨夜又下过雨,干燥的空气里带着些许湿润。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却伴随着离人的愁绪。
“送到这里就好了。”赵瑞龙打着宝马,拉着行李箱对陈海淡淡笑道。
“嗯,一路顺风。”陈海走到花园凉亭处,在石凳上坐下,目送赵瑞龙走向停车场。
他微笑,他一点儿也不怪赵瑞龙晚上发脾气,也不怪赵瑞龙跟他闹腾。相反,他反而庆幸有这个机会把话说开,否则这颗地雷可真不知什么时候爆炸。
而后,他无声叹息,他可没想过人心会黑暗到这种地步。赵书记你是怎么教的儿子?难道只研究厚黑学么?
过了一会儿,刘星和夏雨结伴放学归来。陈海起身同他们打招呼,随即牵上了刘星的手。他回眸望了望小区花园门口,就转身跟刘星和夏雨一起回家。
可就在这时,赵瑞龙的宝马停在了小区花园门口,摇下车窗叫他:“陈海同志,你要那么想送我去机场的话,就上车吧。”
可以吗?
陈海看看刘星,再看看夏雨,满目犹疑。刘星晃晃陈海手臂笑道:“陈老师,去吧去吧。”
夏雨也跟着起哄:“陈老师,let's go!go!go!”
陈海摸摸刘星和夏雨的小脑袋,温柔笑道:“那老师向你们请一天假,这周期末考加油哦。”
“没问题没问题,谁让你是我哥们儿。”刘星拍拍胸脯,就差把陈海推过去了。陈海随即揽住他们细细叮嘱一番,才转身走向那辆宝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见陈海上车,赵瑞龙退出了原先迈克尔杰克逊的唱片,换了一张左麟右李典藏版唱片。陈海则系好安全带,对赵瑞龙笑笑。而赵瑞龙却目不斜视踩下油门,把车开出去。
那张唱片的第一首歌是《朋友》,第二首歌是《红日》。陈海又瞥身边某人一眼,粤语他还是听得懂的,因而他眸中笑意更甚。
真是别扭又傲娇,不过,还蛮可爱哒。
“瑞龙?”
“嗯,阿海。”
二人继而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