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童小路饭都没吃，倒头就睡，这一觉，直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过来。

秦长生煮了白粥、蒸了排骨、炒了青菜，童小路就着菜，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吃饱了，精神好了，心情也好了，终于缓过来了。

“小路”，坐在旁边一直目不转睛看着的秦长生开口了，“这两个礼拜，你别去上课了，就在我这里好好养着啊。”

“可以啊”，童小路说，“就是得编个理由告诉宿舍同学。”她笑眯眯地转向秦长生，“你做饭给我吃啊？”

“没问题”，秦长生说，“不过，我要上班，进了手术室，手术没做完就没法出来”。他沉吟了一下，看着童小路，小心翼翼地说：“小路，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叫我妈过来做饭给你吃？”

“那怎么行，你妈那么大岁数了，还专门折腾来做饭给我吃，不合适。”童小路连忙摆手。

“老妈子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没关系的。”秦长生坚持。

“不行不行不行，这事，我不打算告诉我妈，你也别告诉你妈，就我们俩知道就完了”，童小路也很坚持，“吃饭小事情，你不在，我自己解决，又不是下不了床。”

秦长生听了这话，低下头，好一阵没吭声。

“怎么了？”童小路推他。

秦长生抬起头，一脸为难，“小路，是这样的，我妈昨天打电话说要进城来看我，住上一阵子，我想着，刚好你没人照顾，就答应了她。”

“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呢？”童小路有点不高兴。

“我妈八十多了，她说要来看看自己的满仔，我没法拒绝啊。”秦长生也觉得委屈。

“这也太不凑巧了”，她嘟囔，“反正这事你不能告诉你妈”。她想了想，又说，“要不我回学校去算了。”

“小路，你别这么任性，别让我为难了行吗？”秦长生声调高了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学校去，我怎么可能放心？！再说了，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没见过，挺好相处的，她过来住，又有什么妨碍呢？！”

这话，童小路没法往下接，她只好闭紧嘴巴不吭声。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秦妈妈到了，秦长生的四哥送过来的。第二天，童小路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发现四哥已经回去了，秦妈妈见她起来，赶紧煮了碗粉出来。童小路边吃粉，她边问，“长生说你这个礼拜都不去上课，要我别问你怎么回事，不过，我还是得问问，你好好的，怎么不去上课啊？”

听了这话，童小路脸刷地红了，差点没被口里的粉呛住，她定了定神，说，“这个学期不是也快结束了吗，我们上研究生的，也没啥正式的课，自己看书写论文就行了”，说到这里，她有点回过神来，抬起来，笑眯眯地说，“家里不是比较安静嘛，所以我过来写论文呢。”

“哦，写论文有什么不能问的”，秦妈妈有点将信将疑，“那你安心写论文吧，我不会吵你的。”

童小路嗯了一声，心想这一关总算哄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倒也相安无事，刚开始两餐，吃过饭，童小路还装装样子准备去洗碗，秦妈妈坚决不肯，童小路也就懒得再装，吃完饭直接躲进卧室，看看书，听听音乐，累了就歪在床上眯会。秦妈妈时不时进来看看，有时送杯茶进来，有时削点水果，每次进来，童小路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睡觉，桌子上的电脑一次都没开过，估计秦妈妈也起了点疑心。不过，她没再问起，童小路也就乐得装糊涂。

一个晚上，吃过晚饭，童小路照例进了卧室，客厅里，俩母子用家乡话聊着天，大概觉得童小路反正也听不懂，俩母子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还有点吵了起来。童小路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去听，刚开始确实听不太懂，听了一阵，大致听出些门道来，好像是秦妈妈在说童小路太懒，家务活不干就算了，论文也不见动笔写，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秦长生这样惯着她可不行。秦长生刚开始支支吾吾，被他妈说急了，忍不住开始分辨，具体说了些啥听不太清楚。

房间里，童小路越听越安静。她倒也不生气，只是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秦妈妈说的倒也没错，童小路无从分辨，即使如此，她也不想把做人流的事情告诉秦妈妈，这件事情，想起来既羞耻又心痛，童小路只想把它收得严严实实，放在记忆的最深处，最好一辈子都不再提起。

秦长生也没错。一边是身体不舒服的童小路，他想尽可能地照顾好她；另一边是80多的老妈子，她说什么他都能听着。

至于童小路呢，她也没做错什么，身体慢慢恢复是一个方面，她内心的创伤更有待修复。这个时间节点上，她没什么心思，也顾不上在秦妈妈面前表现出一个未来媳妇该有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氛围有些微妙，三个人都有点憋屈，又不知该如何化解，时间变得有点难熬。好不容易又到了周末，周六，童小路跑去看舅妈，一呆就是一个白天：到了周日，一起床，她就跟秦长生提出下午要回学校，秦长生沉默了一会，点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童小路又回了学校。秦长生早晚打电话，短信也常常发来，问起身体心情，童小路一律都说好。秦长生说要过来看她，她一会推说宿舍人多不那么方便，一会又说要他安心陪好秦妈妈，不知为何，她内心里有些抵触，不愿意见到他，大概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埋怨的。秦长生觉察到了她的这些情绪，也就没再坚持。

又到了周五，秦长生早上打电话，说下午做完手术就来接童小路。电话里，童小路无论如何也不肯过去住，秦长生没吭声，只说“见面再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下午四点多，秦长生到了宿舍门口，童小路一走过去，秦长生就喜滋滋地伸手抱住了她，嘴巴贴在她耳边，说，“我妈回去啦！”童小路抬起来，惊讶地看着他。秦长生不吭声，只拖着她的手，下楼，上车，不等童小路坐定，他笑嘻嘻说，“我昨天给四哥打电话，让他找个理由，今天无论如何把老妈子接回去，今天一早四哥就进城把老妈子接走啦。”

“你妈那么精明的人，肯定猜到这其中有问题。”童小路不以为然。

“管它呢”，秦长生也不以为然，“先让她回去，过一阵子再接她来就行啦，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童小路并不觉得高兴，她叹了口气，心想，秦妈妈多半把这帐算到她头上，这梁子，恐怕是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