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我出生在‘金岭寺’这个偏僻的小站。
现在已经不叫‘金岭寺‘了,叫北票南站了,原来这个小站只有几条铁轨,车站对面就是满眼翠绿的大山,山的北下坡有个给机车加水的大水塔。站台是掉渣的水泥砖地,四等小站。唯一值得骄傲的便是这里的水,清澈甘甜,沿线的铁路职工都会夸那里的山泉水真的好喝!口感软绵,丝丝甜无杂质。
妈妈是随父亲来到铁路工作的家属。那时候,国家刚刚建设,全国各地都需要人员。
六十年代初,父亲考入铁路中专,毕业到阜新车辆段工作,父亲家在锦州,在阜新遇到母亲。这样父母在阜新有了大姐。服从分配,又从阜新到金岭寺,在那有了我哥。可惜,那是1966年,我哥出生才四个月,发烧去锦州医院,(当地只有赤脚医生)终于挤上火车,到了医院还没找到医生,都去游行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由于高烧转成肺炎,没有见到医生就走了!来到人间只有四个月!
1969年,我在好冷的屋里出生了,金岭寺的空气和山泉水滋养出我美丽的容颜,强壮的身材。所以我小名叫‘二胖’,走到哪都呆头呆脑的,反应迟缓。就有一把力气帮父母干活。
到了1975年,我随父母来到叶柏寿车辆段。那时的叶柏寿,可荒凉了。站前只有一栋二层小楼,百货大楼。我们下车要经过一个日本人建的涵洞,才能到铁路住宅。一栋一栋的平房就是各段的家属房了,一栋有六家,家家相处的都那样好,谁家做啥饭都知道,谁家买煤了都去帮忙,谁家的灯不亮了,叫一声就去看看。亲如一家,互助互爱。
我家住在第一栋第一家,车辆段家属院。我家前面有一个大坑,据说是日本人留下来的,藏煤的地方。我还去过,拿着小铲子,一点一点挖出小煤块,放到小篮子里拿回家。父亲却不让我去弄了,他说:‘那是公家的,咱们再去就叫偷了,不能去了’我就不去啦。
家家都是篱笆墙,小木板门,门口旁搭个简单的小棚子,放柴和煤,留着烧炕做饭用。总算在叶柏寿安顿下来了,这时候奶奶来到我家住,奶奶有哮喘病,到冬天就去铁路医院住院,那时,医院有好多北京来的援助大夫,他们不只医术高,脾气好,还有耐心,和你说话温柔,还有感同身受的同情心!
1976年的春天,奶奶走了,在医院病逝了,父亲把奶奶的骨灰拿回老家安葬,从老家回来带回点白菜和高粱米啥的,这样全家有菜有饭吃几天了饱饭。
转眼绿树成荫,知了叫,蚊子哭,咋就这么热!
唐山大地震,我只记得父亲把我抱出屋放到屋外,慌乱中鞋子没穿,父亲又回屋拿鞋子和被子。其实,唐山离我们这还挺远,那我们这也有震感,灯在晃动,箱子上的酒瓶倒了。邻居都冲出来,在外面等着天亮。谁也不敢进屋,父亲在二棵树之间搭个小帐篷,让我和姐姐住,没啥事了再回屋里睡,家家都在外面搭起帐篷,临时的睡觉地方。我感到新鲜,快乐,没有一丝恐惧,可能太小了,还没意识到地震的危害。
那时的新闻只靠听说,听说南方闹水灾了,来咱这要饭的多起来。
有一天,栅栏门口站着六十左右的老太太,刚好,我家贴的玉米面饼子,炖的白菜。母亲就拿着饼子和点菜给她送到门口。看见她脚上的鞋太破了,就把她让进屋,拿一双旧的鞋给她,老太太没有吱声闷闷地走了。母亲叹气道,现在天灾人祸的活着就挺不容易啊。我们孩子哪知道容易不容易,吃过饭都出去玩了。在垃圾堆上,我看见母亲给老太太的鞋。真是的,有时好心别人不一定能接受。
‘听说,粉碎四人帮了,’夜里父亲小声对母亲说,’别乱说话,大字报你没看过啊,睡觉吧。’母亲回应一下。
1978年,我上学了,那时还半工半读,上午上课,下午就在学校的工厂做中药盒,老师教的比教书还认真呢,手把手教你,上课在黑板教你,爱学不学。
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我家又搬家了,搬到俱乐部的旁边,那可是叶铁地区文化娱乐中心。每次上学都经过俱乐部,在宣传墙上,挂着白纸黑字的大字报,没事就去看看,其实也不认识几个字,就看简单的字听大人议论去了。谁背后反党反革命了,谁为谁自杀了,回到家再和父母学一遍,没表扬我还批评我,不许再去看大字报,啥也不懂看啥呀!
记忆中,大字报没几天就撤了。再看就是彩色的画报了,在画报上,我认识了‘温都尔汗’的地方,也不知道多远,就是老远了。
邻居家的大姐上山下乡回来了,拿回好多瓜子和花生,我们这些孩子可羡慕她了,可她回家就是哭泣,抱怨父母。一年之后,领回农村的大她几岁的男人,说是村长家的儿子,没有一块出彩的地方,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看。
1984年,我放假跟着邻家大姐来到乡下玩,袅袅炊烟,弥漫在半山腰间,农村特有的烧柴火味和动物的粪便味混杂一起的味道,泥泞的土道两旁扔着生活垃圾!
迎面大婶热情地说,‘东子媳妇回来了’
乡音好浓,真挚的问候,笑容也真诚。这里民风纯朴,善良,他们会拿出他们认为最好吃的东西招待我。
小鸡炖杂蘑菇,大铁锅,木柴火,炖出来就是不一样!味道是独特的,小鸡自家养的,山上的蘑菇自己采的,小鸡的肉质细腻,蘑菇滑嫩,绝对是美味佳肴!
炒笨鸡蛋,焦黄焦黄的鸡蛋,若隐若现的绿色葱花,看着就有食欲。
拌的黄瓜干豆腐,清淡可口。农家饭是少不了翠绿的小葱,粉嫩的小红萝卜,小碗农家酱的蘸酱菜的。
边吃边聊,乡亲串门来聊天,磕着瓜子,张家长李家短,时而笑声满院!
弯月挂在枣树间,扑鼻而来的枣花香,沁人心脾,这是夏季最好闻的清新剂了。远处传来犬吠声,似乎告诉村里的女人们,在地里干活的男人们回家吃饭了。看到邻家大姐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知足,我真为她高兴。回到家,我说吃的饭比咱们这的还好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饭菜里夹着人情味儿呢!
1986年,我结束了学生时代,又走进一个新的时代,那将是全新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