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回 宪宗辍朝吊宰相 圆净计焚河阴仓
且说唐宪宗发布平淮诏书之后,日夜敦促中书省催问各路兵马进展情况,当他得到战报,获悉在淮西的北部,李光颜率河东等三路人马,昼夜兼程,已经进入战场前沿;乌重胤率朔方等七军,已经展开战斗部署;在淮西东部,令狐通率淮南等四军威压叛境;淮西南部,柳公绰率五千人马严阵以待;淮西东部,官军统帅郑国公严绶已经莅临襄州,开始总揽全局。唐宪宗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紧张和焦灼却越来越强烈了。
但就在这时,他得到了宰相李吉甫病故的消息。他呆坐在皇宫里,那种凄凉的感觉,似乎从未有过。大战在即,帮他谋划战略的宰相病故,取胜的前景,似乎随着李吉甫的病故变的黯淡了几分。但他知道,平淮的战斗,没有李吉甫,也要坚持下去,一直到砍下吴元济的脑袋。
他一面宣布辍朝五日,哀悼宰相,一面派出中使,代他去宰相府中吊唁。
辍朝的第一天,他却早早地来到了朝堂里,独自坐在龙椅上,沉沉地凝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仿佛进入了梦境。御阶下面,第一个位置,那是李吉甫经常站立的位置,他并不伟岸,但肃穆庄严,如雪下寒梅,崖上苍松,他就站在那里,臣,眼睛不敢游移,朕,吐字不敢含混。他就站在那里,从容数语,确定平淮大计,谈笑之间,廓清纷乱人心。如今,朝堂依旧,斯人独去,平淮千难万险,唯朕一肩挑起。
宪宗不由得热泪潸然,止不住叫起来:“你走吧!走吧!李纯却不会离开!李纯要和他们战到底!绝不放弃!”
空荡荡的朝堂里,回荡着他的吼叫,只有侍从内侍们牙齿打颤的声响低低地应和。
李纯愈发激愤难抑:“上苍不公!你不公啊!为何丧我宰相?难道你执意要让叛镇欺凌李纯?难道你不愿意李纯为大唐中兴尽一份心力,为黎民百姓谋一份太平吗?”
李纯情不自禁,扑在龙椅上,泪如雨下。
且说宰相李吉甫病故,宪宗皇帝辍朝五日,以示哀悼。此时,嵩山上的圆净也得到了田彭郎从长安带的李吉甫的死讯。圆净仰天长笑:“李纯小儿,你还能支撑几日?”
田彭郎向他讨要解药,圆净又笑道:“哪有什幺解药?你盗走宰相珍宝,又将他活活气死,如此滔天之罪,你以为老衲还肯留你活命吗?”
田彭郎闻听此言,不由泪流滚滚:“你这狼心狗肺的恶僧,小爷与你无冤无仇,平白替你做下罪恶勾当,你却还要害死小爷性命,小爷变成厉鬼,也要向你讨命!”
说着,田彭郎一头撞来,那圆净早有提防,闪身避开,飞起一脚向他胯上揣去,只见田彭郎像一片落叶,轻飘飘地飞向深涧……
圆净刚刚料理好田彭郎,只见山下的小径上,上来一个壮汉,背着弓箭,身着兽皮坎肩,看他的脚步,却显然不是猎人的样子。
圆净还在狐疑,只见那壮汉已经跨步上前,拱手道:“訾嘉珍如期赴约来了!”
圆净忙问:“来了多少人?”
“二百人马,已在嵩山脚下聚齐,由东都奏事院转送的一千万钱,一并到来,专候大师遣派。”
圆净捻须道:“嵩山一带,山高林深,当地猎人构木为棚,依山而居,人称‘山棚 ’,可令这二百人马混入‘山棚 ’之间,暗授令语,以做他日之用!”
訾嘉珍:“谨听大师差遣!”
圆净道:“訾将军权且去寺中安歇,过上几日,老衲要带将军到黄河岸上,去看一处景致!”
数日之后,傍晚,黄河岸上。
圆净带着訾嘉珍立在一处山丘之上,手指荥阳城北的一片房屋道:“訾将军,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訾嘉珍摇头。
圆净道:“这里是朝廷的河阴转运仓!是朝廷在黄河沿岸设立的六个储仓之一,储存着山东的食盐、江淮的租赋、吴越的绢帛、蜀地的银钱,它是大唐的命脉,它支撑着官府的运转、淮西战事的进展,如果……”
訾嘉珍忙道:“来劫河阴仓!”
圆净轻轻地摇头:“河阴仓中钱粮无数,但……我们劫不走!”
訾嘉珍:“那是为何?”
圆净:“訾将军,你细看河阴仓的四周!”
訾嘉珍举目细望,只见夜色当中,一队队手提灯笼的戍卒正来往巡逻,河阴仓的左右两侧,竟然有连绵不绝的军营。
訾嘉珍不由到抽了一口冷气。良久,他才问道:“那我们如何下手?”
圆净手指另一座山丘:“河阴仓就在那座山丘脚下,站在丘顶,发射劲弩,轻易可以射到仓顶!”
訾嘉珍:“劲弩上携带火把……”
圆净阴阴一笑:“河阴仓化为灰烬,京师必定大乱!淮西官军必定破胆!淮西无忧,平卢无忧,连成德也无忧矣!”
訾嘉珍击掌大笑:“大师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
三日之后,河阴仓遭遇大火,所存无数钱财稻米布帛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