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种米,北方产麦。南方人吃饭不能没有米,而我们关中人每天离不了一碗面。
小时候,家里早饭一般是稀饭馍外加一个菜,中午基本都是面。那时候中午放学一回家,就见母亲在厨房的大案上忙着擀面,我家人多,只见母亲把从瓷盆里揉好的面,挪到案上继续翻来覆去得揉,直到揉得白光白光的,然后从案头取下一个短粗的擀杖,把那白光的面团一会就擀的平光平光,再换上和案一样长的细擀杖继续擀,不一会就把面擀的和案一样大,这时把面慢慢的一层层叠起来,就看你吃宽的还是细的,韭叶面还是麻食面,用菜刀沿着轻压着面的擀杖,一刀一刀的切,然后下锅。
捞出锅不是吃干的,就是吃汤的。无论吃什么,配料都是一样的,除了炒点葱花就是泼点辣子。那时家里人都爱吃面,特别是我爸,端上一老碗面,碗里再放几瓣蒜,往门口的石墩上一圪蹴,只听美美的“呲溜”一声,老长一截子面就到了我爸的嘴里。我总觉得我爸吃面不嚼,基本“荤”咽。一碗面几口就吃完了。吃完回家给老碗里舀上面汤。摇晃着碗倒进肚子里,然后用手把嘴一抹。感觉日子真踏实。
小时候我还是最爱下雨天,雨天就能顿顿吃连锅面或者麻食面。这面都是汤面,里面放的配菜多,标配的豆腐粉条海带,没有海带就是地软替代,偶尔还会有肉。要知道这些菜可不是平常顿顿都能吃到的。舀一碗麻食面,挖一块油泼辣子放进搅匀,吃一口,那叫一个美味!
那时基本家家都是这样的生活。遇到红白喜事,正日子之前的几天,主家基本天天都是连锅面。桌上放着老三样,盐、醋、油泼辣子,讲究的主家会放上一两个菜,不是醋溜土豆片就是醋溜白菜。就是这样,前来帮忙的人也不会嫌弃。端着一碗连锅面,站着,坐着,蹲着,说着笑着,吃的津津有味。
有些喜事上午这顿饭也是吃面的,比如过满月,娶媳妇,一般早上就是“饸络”(关中的一种面食),帮忙的人凌晨就要起床把饸络压好,早上八点开席。好饸络一口汤,说的是饸络好不好吃,关键在浇饸络的汤调的好不好。遇到汤好的,我一顿能吃五六碗。
我姑是我们家擀面最好的,我最爱吃我姑擀的四棱面。那时放学回家,只要看到家门口停着我姑父那辆破烂自行车,就知道我姑来了。不用说,中午肯定是我姑下厨擀面。每每这时,家里人的饭量都比平时大一半。我父亲还要占一碗面留到晚上吃。
我从小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的筷子给我拌面,只要别的筷子粘过我的碗,这碗面我绝对不吃。我这毛病被我姑给改了,我姑每次都端着面碗,边搅边走向我说:“我娃快来,姑今儿这面香的很!”说完还把他手里的筷子放嘴里嘬几下。气得我嘴撅脸掉。无奈,我离不了我姑这碗面啊。
如今,我姑已经离开十多年了,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面。
每逢过年前夕,也是非常的忙碌,但是有两样事必须干,那就是压挂面和摊烙面。烙面是我老家特有的面食,据传源自秦朝,是世界上最早的方便面。那时秦军东征西战,为了能方便饮食,就发明了这种烙面,吃的时候,用开水一浇,放上作料就可以吃。当然现在的吃法已经非常讲究了。其实烙面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和摊煎饼一样的做法,然后把煎饼切成细丝,就是烙面。我只是简单的描述,绝没摊煎饼那么简单,可以这样说,烙面可以当煎饼吃,但煎饼不一定能成为烙面。这时只要我爸看见背着面去摊烙面,就扯着嗓子喊:“少摊点,我可不爱吃烙面。”手擀面是我爸一辈子的最爱,他可不想整个正月天天吃烙面。
如今,生活在了城里,外面各种面馆,看你是拉面啊还是扯面,油泼还是热炒,浇头要牛肉还是要鸡蛋。琳琅满目,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到的面。唉!咋就吃不出小时候那个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