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我和冰的生日,冰邀大家到她家庆祝,阿哲当然来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天,我俩拳头还缠着绑带,脸上还贴着药,上次,我俩还是打了个平手。
握手,言和!——大家都知道我跟阿哲打了架,大家也知道我们经常打架。所以也没多问什么——医生说有伤最好不要喝酒,所以我俩都拿着白开水,对坐着,淼淼就座在我的身边。
“对不起!”阿哲对淼淼说,“老毛病了,一跟漂亮女孩在一起,我的手就不老实。”
淼淼尴尬的笑着:“我不该打你的。”
“那倒没关系,我这人长得就讨人找,”阿哲踢着我说,“你说是吧?”
“最主要是耐打!”我笑着说,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冰一直在接电话,每年的这一天,她都是在不停的接电话,名女人嘛。
冰终于走了过来,把电话递给我,说:“若夕!”
我接过电话,走到一边:“你好吗,你在哪?”
“我很好,看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她分明在格格地笑着,全不像我心如火烧。
“我这些天过得不好……”我说。
“你别说话,我手机话费不多了,听我说吧!”她说,“姐姐好些了没?”
“就是反复的发烧,不过好多了。”我说。
“那我就放心了,你呀,还是带她去大医院看看吧,我跟她在一起那么久,她的身子一直是冰冰的,从没看她睡暖过,你要好好照顾她。好了,祝你生日快乐,也祝你……跟姐姐幸福,我要挂了……”
“别挂!”我说,“求你……”
“……”若夕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轻声的说,“拜……”
“求你!”我无力的哀求着。
“……”若夕没挂电话,也没有说话。
淼淼过来,伸着手说:“给我,我想跟若夕说说话。”
我把电话递给淼淼。
“让我单独跟若夕说话,放心,她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的。”淼淼支开我,“若夕,我是淼淼,我想你!……”
我只得回到阿哲他们那里,远远的看着淼淼打着电话。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时间得出的结果,不是悔恨就是遗憾。”冰说。
“而我又能做什么?”我像在自言自语。
“是呀,你又能做什么,你做什么都是伤害别人。”平时话不多的志忽然这样的说。
“你说淼淼在跟若夕讲什么?”阿哲说,“她跟若夕一样,都能流着眼泪笑着说话,是不是现在流行这个。”——听不到淼淼在讲些什么,只看到她笑容满面说着话,又不时的在擦着泪。
“桃花劫!”志莫名其妙的说。
冰说:“爱上岸南对一个女人来说就像是桃花劫。”
“本来我有办法解救这三个苦命的人的。”阿哲说。
冰推了阿哲一下,“爱上你对一个女人来说就像是桃花劫,只是岸南是精神的,而你是肉体的。”
“每次我都是好聚好散,分手还可以做朋友。”阿哲一脸的冤枉,“好像你被我劫过一样。”
冰说:“爱上岸南,那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纯精神的而非肉体的爱情。理想式的爱情观。”志补充说。
“我懂,就是那浪漫的根本无法实现的爱情,是吧?”阿哲说。
“是这样,但是你不会懂的。”冰说。
“好吧,你们都懂,就我不懂,”阿哲鄙视的望着我, “把自己和别人都弄得像神精病一样是好事吗,你呀,不如学学我,直接点,就开心点。”
冰说:“像你也好,你和每个女朋友一样,都只是彼此书里的一页,过去了就过去了。并且很快就过去了。”
“那岸南呢?”志问。
“他这本书,打开了就放不下,就算放下了,以后打开的每本书都有他的影子。”冰说。
“那你呢?”志问。
“你还是问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的。”冰笑了起来,“让岸南来说吧。”
我苦笑着了起来,稍作思考,说:“柏拉图式的爱情,那故事你们还记得吗……柏拉图问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什么是爱情?苏格拉底就让他去麦田选一颗最大最好的麦穗,可是最终柏拉图空手而归……我回到这城市,就像那时柏拉图空手而归,只是我运气好,我回头时,有两颗麦穗在等着我……”
阿哲踢着我:“别跑题!”
“说到我和冰,我肯定的说:我爱她!很爱很爱,志,你爱她的程度远不及我。”我拍着志的肩说,“只是我跟你对她的爱不是同一种,这个若夕和淼淼都能感受的到。你可别再胡思乱想呀。”
“我哪有乱想!”志笑着,很满足的样子。
“我懂了,就拿叶子来说,她也等了你好多年,可是她不是你要的那颗麦穗。”阿哲说。
“她是好女孩!”我说。
阿哲叹着气说:“是呀,好女孩全让你一个人碰上了,而我,什么时候能遇到那个愿意跟我过一辈子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是你爱得不够认真。”志说。
“说出来你们不相信,”阿哲无奈地笑着,“我来到那麦田发现一颗喜欢的麦穗,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摘不到。事实上,这个麦穗在我心里十多年了,我一直试着把她换掉,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没用……”
我跟冰对望了一下,再望向淼淼。——淼淼还在打着电话,流着泪笑着说着。
“我的这份感情苏格拉底没有给出注解,所以答案只有我自己去寻找,”阿哲突然停了下来,大家望着他里,他手指一处,“冰,那美女也是你朋友?求联系方式?”
“那是诗社新来的同事。”冰敲了一下阿哲的头,说:“走,打歌去,这么多朋友在这,我们可不能冷场呀。”
“那美女交给我。”阿哲顺手拿了一支花,朝那女孩走去了。
淼淼终于打完了电话。她走了笑着回来。说:“若夕那傻丫头,老说着那一毛钱的交易。”
“一毛钱的什么交易?”志好奇的问。
冰把纸巾递给淼淼,拉着志说:“K歌去吧。”
疯狂的派对里,我跟淼淼只是观众,她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说话,看着别人,像看电影一样。
回家的路上,雪还是疯了一样的下着。
淼淼坚持着不坐车,要走回去。走了没多久,她停了下来,伸出双手,要我背。
我背着她,一直背她到家,可是她的身子跟她的手一样,还是那样的冷——我把她放在床上,说:“明天我们去医院好吗?”
“好!但是今天你要听我的。”她抛开我给她盖上的被子,“全部!”
我又把被子给她盖上,像哄小孩子样的说:“你好好睡,我就听你的。”
“一起!”
“什么?”
趁我发呆,她抱住了我,把我压在了下面。
我很轻易就挣脱。
“不许动!”她吼道。
我不再动。
她用枕巾绑住了我的手,紧紧地绑在床脚上。
她换上了那件紫色的旗袍,又化了妆。然后走过来,问我:“我漂亮吗?”
“漂亮!”我坦白的说。
“那今夜我做你的新娘,好吗?”她妩媚的说。
我无语。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个人。所以我找了瓶好酒,能让你忘了她。”淼淼倒满酒杯。
我乖乖喝了下去,一杯、两杯、三杯,很多杯……
醉眼朦朦中,她脱下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她脱下了我的衣服……
她压在我身上……
她吻着我的脸,我的身子……
我身似火,而她的身子却是冰棱。
她那颤抖的身子让我多了几分清醒。我喃喃如呓语:“明天,我们去医院,一定要去。”
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那是明天的事!”
“明天很快就到了。”
她捂住了我的嘴,说:“我不要明天很快就到。我要你用欠我的那六百年换这温柔的一夜……我们没有明天的……”
她说时,泪滴了下来,那泪却是热的。
她说:“知道吗,第一次读到你的诗,是阿哲给我的,那时我就爱上了那些文字,我知道那是属于我的文字,全世界只有我配得起它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决定跟父母去新疆吗,那是因为我的身子,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变的冷冷的……这是我们家族的一种遗传病,当我的身子变冷时,就说明我不久就会死去,我的奶奶是这样,她二十五岁就去了,我的姑姑去的时候是十八岁,我有一个姐姐的,她去的时候才十三岁,我们这个家族的女性从来就没有人活过四十的……那年走的时候,我从这边一路哭到新疆,很舍不得,心也痛得无法呼吸,但是,我宁愿像迷一样的失踪,也不愿让你看着我死去,我知道,那样,我一定会永远的活在你心里,永远十八岁……”她的泪水在不停的流着,却微笑着在我的胸膛用手指写着什么,“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死掉,却不知道是哪一天,我离开这里之后,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活,我坚强的活着,就像天山的雪莲一样……我想不到爸爸会跟着妈妈一起走,再后来,外婆也走了……上苍好残酷,我又成了孤儿,这样也好,我可以无牵无挂的去任何地方……”
我的泪也一直在流着,我从没想过这些年,她是这样过来的。尽管我一直在找她。
“……那回,我昏迷了三天两夜,醒过来的那一刻我就决定来找你,虽然那时我已知道若夕已经出现。我跟自己说,只看你一眼我就走,可是,见了你之后,我舍不得走了……”
“……今夜,我就是你的新娘,最美的、唯一的,也只有今夜……今夜之后,你不要找我,也不要再想我,好好的去爱若夕,你跟若夕都要过得好好的。”
她早已没用手捂着我的嘴,可是我哽咽的喉咙说不出话来,这时,那酒的后劲全上来了……
好似,她的身子不再冰冷了,好似我们在暖暖的阳光下牵着手,奔跑着,跑得汗水不停的流,我们笑着,我们一起唱着歌,好似时光回到了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