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榕树下
对于柳冰艳这个从黄山来海城读书的女孩子而言,海城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诱惑,甚至两个普通的村庄名字。“上湾村、下河村,一个村庄有河湾,一个村庄有河流……”,她满怀好奇的想象着。
可她不知道,此刻四目闪烁相对,相对了闪烁,闪烁了再相对,而且是越过她的头顶。鬼精灵的丫头如果看到这两人的眼神,一定会打碎醋精瓶子。傅有朋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这眼神有朦胧的柔情,有迷离的依恋,有深情的怀念,有无奈的躲闪,有哀伤的不解,有深深的歉疚……即使她不能全懂,但她的敏慧,她会更加肯定王晶之于傅有朋的意义。可惜,她的好奇心让她错过这让她更多了解傅有朋的一幕;可喜,她的好奇心让她错过这让她伤心的一幕。她曾经天真地认为,她既便不能大胆地追求傅有朋,但她可以勇敢地暗恋。而且她还认为傅老师无法逾越,只是因为师母叶丹。
于是,她不会允许除叶丹以外的女人或女孩子,像她一样肆无忌惮地倾情她的傅老师。她不曾表白,也不会表白,只是这样的注视着,欣赏着,爱恋着……这种情感的付出无疑于飞蛾在观望着烈火,只是在等待补火的片刻,或者说选择灭亡的时机。或许她真能看透王晶此时清澈的眼神——深爱闪过,眷恋走过,苦思流过——只剩下曾经爱过的坦然,她也就应该像珍藏旧照片一样,把她的爱放在影集里,放在角落里,至多偶尔翻起,回忆青涩的美好而己。
车子戛然而止,傅有朋轻声叹息,叹息声在他心里,其实这种叹息声此起彼伏在这十年的光阴。光阴似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改变了容颜,却没有改变他内心的眷恋和无奈。身边的柳冰艳不会懂,柳冰艳身边的王晶懂而不懂,只有此时远在海城的王晶经历了十年无性婚姻的不安,甚至是折磨,才懂得了。
高大的榕树就在变电站的前边,其实刚刚他们是从它佝偻的身躯下走过。王晶提着旅行包礼貌向何“大拿”打招呼,表示感谢。何“大拿”满脸堆笑地看傅有朋,“有朋,搭帐棚、转过来患者还要一段时间,这会没你事,送送你朋友”。这是何等地圆润之语,既对王晶的礼貌予以礼节的回馈,又给傅有朋离开的心安理得。
傅有朋伸手去接王晶的旅行袋,王晶笑笑,没有给他,“我没有那么娇气,几件换洗衣服,一点燕窝,不沉的”。他们并行走出变电站的大院,几乎同时驻足,几乎同时望向前边的大榕树,“这棵榕树还是那么繁茂,十多年了”,没有排练,却起承转折一样的合拍。对视,微笑,伸手,伸出的手都缩了回去,恍然醒悟,恍如隔世。脸上没有不安,不安在心里,口中没有叹息,叹息从缩回的手上滑过,冰凉如泪水……
十多年前,他们青葱如榕树叶子,大一放假归来,王晶要来看梦云阿婆,叫上了傅有朋。没有明说,更不是怕旅途的寂寞,而是就像带男朋友去见长辈一样。其实就是,王晶心中梦云阿婆就是她的亲祖母或者亲外婆,傅有朋就是她的男朋友,虽为明言,实则心有灵犀,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两家的家长,各自的同学、朋友也是心照不宣,当然对此叶丹更是洞若观火。
那天下午和往常一样,说来就来的雨说来就来了,她们在榕树下避雨等车,车如期而止,雨依然在下,傅有朋自然地牵起王晶的手,奔上小中巴,只是到了车上,彼此的手没有松开,彼此也不愿松开,而是相视微笑,开心地微笑,只是王晶的脸颊绯红,如那出水的芙蓉,娇艳而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