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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贸易打造的世界》
培育异国幼苗的植物园成为帝国的先锋。殖民帝国的建立,就是以致瘾性商品的贸易为基础,许多国内官僚体制和军队的建立,亦然。针对茶叶、糖、烟草所课征的关税,为 17 、 18 世纪许多国家的税收贡献了很大一部分。事实上,致瘾性食物的税收仍是今日国家税收的主要来源之一。针对烟草制品和酒所课征的税,也就是所谓的罪恶税( sin tax ),就资助了学校和公共卫生项目。
这些来自异国的致瘾性食物,从原本见不得人的违禁品,摇身一变成为欧洲初兴之中产阶级生活风格的核心部分。它们从群体共享的东西(例如美洲印第安人在政务委员会议上或西非人在宗教典礼上所抽的烟草),变成个人主义的催化剂。在欧洲,咖啡馆(也卖其他饮料)成为贸易和政治活动的中心。
饮茶习惯从中亚又传到俄罗斯、印度、中东这三个新市场。这些地方或因伊斯兰教义而禁止喝酒,或因地理环境种不出葡萄,酿不出葡萄酒(俄罗斯),而加糖茶(东亚所没有的饮用方法)正好提供了葡萄酒的代替品,因此大受欢迎。
阿拉比卡咖啡树原生于埃塞俄比亚,但咖啡饮料大概在 1400 年左右在也门的摩卡市发展出来。 1500 年时,这种饮料在阿拉伯半岛已到处可见。穆斯林将它用于礼拜仪式,随着前往麦加朝圣的信徒带咖中准备了许多这种珍奇饮料,从而提升了咖啡在欧洲促进人际往来、标举身份地位的功用。土耳其人也在无意间促成咖啡饮料在欧洲的普及。 1683 年土耳其人围攻维也纳久攻不下,最后撤兵,遗留下一些咖啡袋。后来,维也纳第一家咖啡馆的老板,想到滤去土耳其咖啡的沉渣,加进蜂蜜、牛奶,从而使咖啡更能为欧洲人接受。但这时的阿拉比卡咖啡仍是非常罕见的特产品。
种在太阳王路易十四植物园里的那棵咖啡树,乃是欧洲人殖民美洲的先驱。它的种子将被带到大西洋彼岸,它将成为美洲许多咖啡树的先祖。法国人已找到方法打破阿拉伯人对咖啡贸易的垄断。不到五十年,拉丁美洲马丁尼克岛( Martinique ,法国殖民地)所生产的咖啡,就在开罗市场上渐渐取代摩卡咖啡!也门敌不过殖民地的大规模生产。 1900 年时,也门的咖啡豆产量不到全球产量的 1% ,繁荣一时的港市摩卡,沦落到只剩四百名流浪汉居住在已不再滨海的也门废墟中。摩卡掌控全球咖啡市场三百年的光荣历史,如今只靠着一种将巧克力掺进美洲所产的咖啡调和成的特殊饮料,才能勾起那段过去!
这些统治者当然要担心咖啡促进人际往来的媒介能力。开罗、伊斯坦布尔、大马士革、阿尔及尔的咖啡馆,成为政治阴谋的温床和淫乱邪行的场所。从提神到致瘾到颠覆,咖啡这一发展轨迹将在其他国家、其他大陆一再重现
随着哐当作响的工厂催生出工业时代,咖啡渐渐地不只代表悠闲,还代表劳动。在美国,咖啡成为普及化的致瘾性饮品,用以帮助大群劳工朋友撑起垂下的眼皮,唤起逐渐涣散的眼神。咖啡的主要角色,不再是宗教冥想或做生意或休闲消遣的饮料,反而变成表明工业时代的闹钟。到 19 世纪末,咖啡馆让位给自助餐馆,咖啡社交圈让位给职场上的喝咖啡休息时间。北美的咖啡进口量, 19 世纪时膨胀了将近九十倍。
美国人爱喝咖啡。长久以来,美国人一直是喝咖啡喝得最凶的人。甚至,美国人之爱喝咖啡更甚于喝茶,还常被当作有别于英国的民族认同标记。史学家甚至把喝咖啡当作高贵、爱国的行为。大部分人都同意,喝咖啡习惯的养成与美国的建国关系密切。北美十三州人民以喝咖啡向殖民宗主国英国表示反抗。
咖啡价格暴跌。从 1683 年每磅阿拉伯咖啡要价十八先令,降为 1774 年英国商人所经手的海地咖啡每磅九先令,再降为独立后的美国境内咖啡每磅一先令,咖啡因此成为更多大众喝得起的饮料。到了 1790 年,美国的咖啡进口量比茶叶进口量多了三分之一,十年后,咖啡进口量是茶叶的十倍之多。
终于废除奴隶制,宣布独立,咖啡产量受时局影响暴跌,价格飙涨,出口美国的数量减了一半。若非另一个同样靠奴隶撑起经济的国家,趁机填补美国的咖啡需求缺口,美国人与咖啡豆的恋情,可能会就此画下休止符。巴西利用这机会,把农地改辟成咖啡园, 1809 年第一批巴西咖啡运抵纽约。 19 世纪中叶,美国所消耗的咖啡,有三分之二来自巴西。
在近代早期之前,甜味是人类所罕能享有的滋味。那时,蜂蜜是唯一的天然加甜物(因此天堂是流着奶与蜜之地),而蜂蜜的供应量不大且不普及。人不得不倚赖味道清淡的稀粥或米饭或玉米粉圆饼填饱肚子。只有应时的水果能稍解口味的单调。
随着前往麦加朝圣的信徒带咖啡豆返乡,这种饮料普及伊斯兰世界,远至印度和印尼。咖啡也开始和世俗社会的成长搭起密切关系。咖啡馆诞生于中东。当时,几乎没有所谓的餐厅,酒馆又是穆斯林的禁地。因此,咖啡馆就成为缺乏公共场所的穆斯林世界里,少数获认可的世俗公共场所之一。
甘蔗园或许是世上最早的现代工厂,它有一大批严守纪律的工人,任务的分工、整合几乎按照工厂组装线的方式安排。蔗糖生产需要先进的精炼技术和昂贵设备。甘蔗园主常是不住在当地的法国资产阶级显赫人士,例如商人、银行家
经历百余年奴隶政权的严酷统治,这些得到自由之身的黑人决心放个长假。重返工作岗位后,他们不愿替甘蔗园卖命,反而展开土地改革,将大庄园分割为数小块土地。黑色雅各宾党人成为黑人农民。他们也拒绝种甘蔗。个别黑人农民的生活,无疑比蔗糖经济发达时要好上许多,但海地在国际经济领域不再扮演重要角色。
这是段(美国人)有些熟悉的历史,但不是光彩的历史。一百五十年前,英国人靠着船坚炮利强迫中国签订南京条约,结束了三年的鸦片战争。中国因此得乖乖接受会让人上瘾的鸦片大量进口,承受其他多种伤害;但这条约的条文和替它辩护的人,却夸夸其谈这条约如何促进了自由贸易和“打开”中国门户。
这一不平衡的贸易 —— 资助了英格兰的生活水平和西方其他地区的快速成长,却是靠着英国与印度、中国的贸易维持了数十年,而在对中贸易里,鸦片扮演了关键角色。 1910 年时,英国在大西洋贸易上的一亿两千万英镑赤字,大抵仍是靠与亚洲的贸易来抵销。这个帝国(不含印度)与中国的贸易有一千三百万英镑顺差;撇开棉线不谈,制造品对这顺差的贡献,还不如农产品(包括非印度生产的鸦片)。
1870 年,鸦片贸易贡献了至少一千三百万英镑,也就是对中顺差的三分之二。直到 20 世纪初期,鸦片仍是中印贸易最重要的商品,且在印度对东南亚的出口里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换句话说,毒品不只协助创造了英国对中的直接顺差,还促成金额更大的英国对印度顺差。没有这些顺差,英国不可能保住其西方最大消费国和最大资本供应国的地位;整个大西洋贸易的增长也将缓慢许多。英国领导下的百年工业化,改造了西方许多地区,但要到 19 世纪快结束时,西方才成长到不需倚赖在亚洲的劫掠。
鸦片不只将中国、印度、英格兰、美国牢牢结合在四边贸易关系里,还在维持英国工业化的持续向前和 19 世纪世界经济前所未有的不断扩张上,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
拜现代医学之赐,古柯才变成国际贸易商品,揭开它在现代社会的功用。 1860 年,德国科学家从古柯分离出生物碱,命名为可卡因,并发现其可作为麻醉药。弗洛伊德颂扬它是万能灵药。一些大卖的专利药,例如马里亚尼酒( vin de Mariani ),含有可卡因成分。在美国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有人利用可卡因和可乐果调制药用饮料,结果制出可口可乐。后来,这饮料用去了可卡因成分的古柯来制造,直到 1948 年才完全不含古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