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虚构写作课”听课笔记15:弋舟的《怎样以好的语言方式开头和结尾》

      如何以好的语言方式写出不同风格的开头和结尾?大家在阅读和写作的实践中都有所体会,小说的开头和结尾对于整部作品非凡的意义,在我看来好的开头与结尾,在一部小说中所占的,无论怎样强调都是不为国家的,他们在根本上实现着小说作为一门艺术50%以上的价值。这只是一个比喻,我想要说的是,作为一个小说家,我自己无比重视小说的开头与结尾。

      对于读者来说,好的开头意味着被吸引,从而唤起阅读的兴趣,并且依据这个开头与作者签下一份信任的契约。对于作者来说写好开头,意味着你给自己其后的叙述确定了基本的腔调,你后面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将被开头的气质笼罩。一个好的结尾会让读者感到意犹未尽,甚至陡然对整部作品的意义产生崭新的认知。对于作者来说好的结尾就是你冲刺与奔跑,直到最后的那一刻,有一种连自己都会发出原来如此般叹息的经验。

      第一个要点,设置悬念不失为一个好开头的策略。人类天然有着好奇之心,而引人入胜的开头,大约总是每一个写作者的愿望。那么在开头的时候使用有效的语言设置出悬念。犯罪小说女王的英国著名作家在《女管家的心事》中写下的:帕恰曼枪杀了咖啡店一家,因为他不识字,他的杀戮既没有动机也没有预谋,既不是谋财,也不是出于自卫。案件发生后,帕恰曼识字不再只是亲戚和几个村民知道的事儿了,现在举国上下尽人皆知,声名雀起给他带来的不是成就而是灾难。通常我们会将悬疑小说,科幻小说归为类型文学的范畴,似乎这类文学作品与严肃文学相较纯度高,这肯定是偏见。类型文学作品有一个显著的优势,那就是好看,好看从来就不应该是严肃文学的敌人。不能说了许多严肃文学的写作者,缺乏写出好看作品的能力。小说第一句话就扔出了扣人心弦的枪杀,同时他在文本上用了一个破折号来表示说明,因为他不识字,在我看来,此处的破折号,与其表示着说明不如说是转折,并且是一个制造悬念的窗户,正常逻辑的转折。在这里我还向大家强调了破折号的内容,我们讲语言包括每一个标点符号的运用,因为标点符号使我们行文时表意与控制节奏,甚至情绪。写作的分段也何其重要,第一段会让这个短句更加醒目,同时也有强化效果的作用,而第二大段也可看作小说开头的一个整体介绍。作家一鼓作气,毫不客气的将悬念推向了极致,并且犹如梗概一般的交代出了整个故事的基本轮廓。

      第二个要点,开头部分呈现出很大的信息量,会形成笼罩性的氛围。以少量的句子总括性的开篇是写作大部头作品常见的范式,这种使用语言的方法称之为以少胜多法。第1个开头:“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第2个开头《白鹿原》:“白嘉轩后来引以傲的是,他有过七房女人。”这就是那两个著名的开头。第1个出自《百年孤独》,对于这个开头的赏析已经是汗牛充栋,他已经高举人类所有伟大作品杰出开头的前列。马尔克斯用如此简洁的笔法同时写出了未来、过去、现在三个时期。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开头,同时在一个句子里完成这样的任务,我们不能不敬佩马尔克斯的伟大,初读之下纠缠的时序所造成的恍惚感与神秘感,甚至还有神圣感,正是《百年孤独》追求的整体格调。莫言早年拿到《百年孤独》,只读了这个开头,就惊呼知道怎么写小说,我想莫言的这个惊呼的确是有道理的。那第2个开头呢,是出自著名的陈忠实,从句式上看,后来一词的使用的确有着马尔克斯的印记。对于伟大作品的学习从来都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这也是我们今天学习小说语言的合法性存在,这两个开头都有效的统摄,他们都超额完成了一部杰作所要求的那种开头的任务。如果要梗概其后各自的数10万字,其实分别用这两个开头就足够。然而呢,这样的开头真的就是作家写下的第一个句子吗?对此以我的写作经验而言,其实是有所怀疑的。因为这样的鸿篇巨制,作家是很难再提一笔的第一刻便完全了然于心。整个的写作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绝非简单的线性而下,有时候,它会回溯,要推翻,要不出要删除。我们学习小说语言,绝不是孤立地学习使用汉字和那页形式语文课需要讲授的知识,而写作关乎的却是状态。大家只要尝试着去体会到一种状态的发生,也许才能稍微领会到文学语言使用的轨迹。

      第三个要点,是重重一击的反转结尾与云淡风轻的开放时间。比起千差万别的小说,开头小说的结尾似乎相对简单一些,大致上或者可以区分为云淡风轻的和开放式界面。我的《把我们挂在单杠上》,在小说中我们总是会不断的尝试着去冒犯打破常识的铁律,这个结尾在我而言正是想要实现那种重重一击。“今天我已经是一名出色的柔术师了……”在小说的最后一段我也让事态发生了变化,之前的叙述都是主人公的少年视角,至此今天的出现,让整篇小说突然有了回忆的气息,并且在回忆中以回忆的方式我会向你回忆之前的活动,我反复使用了莫名其妙和神魂颠倒之类的语言,以及达成某种魔幻与恍惚的效果,为了正式写下那最后的一句,把自己挂在了单杠上,这个句子毫无疑问是这篇小说的眼。因为小说的题目便与此有关,这么做是一篇小说的完成度得以实现的重要手段。我另一个短篇小说范生迪的机会,最后喉咙起伏呜呜呜,呜呜呜咽炎木耳中引动的冥想,其实是他记忆里beyond乐队的一首歌,那歌词本来的内容大致是回头轻松松的走远。这个小说呢以beyond乐队的一首歌的歌词来给小说画下句号,这种方式本身便借助音乐所能达到了余音绕梁的效果。如果我们要专注于对语言的大量应用,那么什么地方使用逗号,如何断句,都是对于某种节奏的追求。我们挑选语言用来准确地表达自己,首先就需要丰富我们的语库,语言的库房,不同的作家依据自己不同的气质经年累月下来,会营造出自己别具辨识度的语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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